江烟里和江风归回到天玑峰时,已是子夜时分。
卫扶光依依送她回屋,而后垂眼看向前院里无精打采的沈幽。
沈幽冷冷盯着他,目光怨毒:“卫扶光。”
他看见了,方才两人是牵着手回来的!
天杀的卫扶光!
江烟里进屋前,卫扶光脸上还一直挂着温柔的笑意,眼下却尽数消失,化作嘲讽:“想死直说。”
沈幽想起卫扶光疑似龙族的身份,心中焦躁不已,咬牙切齿道:“你不过仗着自己是人身,又是阿烟师兄,近水楼台!”
卫扶光早看出来沈幽的小心思,却从未当他是真的恋爱脑,知晓这魔头另有图谋,也不客气:“那你有本事变成人身当阿烟师兄啊?”
沈幽顿时更加怨毒地看着他。
片刻后,慢悠悠笑起来:“哦,想来你还不知道——阿烟的师尊,那个道貌岸然、假作清高的谢青珩,今日趁你们不在,去改了阿烟的登记册,宣称他代师收徒。明日起,她就是谢青珩的师妹、你的师叔了。”
卫扶光眼神陡然一凛。
电光火石间,他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谢青珩也对阿烟有意!
若非如此,他何必修改这个?再加上眼下沈幽正同自己争风吃醋,他此刻提起这事儿,谢青珩的用意,就再明显不过了!
卫扶光顿时心生怒意。
偏头看向不远处,江风归正拿着记分板,一笔一笔写写画画,时不时目光不善看着他们。
卫扶光:“……”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中间有个二百五。
他看向二百五沈幽,眸色深沉:“你们兄弟俩,还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沈幽不意外卫扶光知道这层关系,见卫扶光恼怒,反倒有些高兴:“对,不要脸,那又怎样?”
顿了顿,他有些得意:“我们天魔一族,可不像你们这般扯一层礼法当遮羞布——再说了,你还没跟阿烟在一起呢。”
卫扶光死死盯着他,目光仿佛能杀人:“是我先来的。”
沈幽冷笑:“那你也没上位啊。”
卫扶光嘲讽:“但她如今只对我有好感,你和你兄长……一个当狗一个当爹,这辈子都没办法上位了吧?”
说到这里,他安心了很多,也自信了几分,隐隐得意炫耀:“待我跟阿烟结契,你们可别忘了来喝喜酒。”
沈幽笑了起来:“阿烟这么好的女子,多几个人陪着怎么了?你结契呗,也不耽误我和我哥为爱当三啊。”
卫扶光微微瞪大眼,怒极反笑:“行啊,反正结契的那个是我,我是嫡夫,你们在我面前也得执妾礼!”
饶是天魔族多是女子为尊,但沈幽也从未见过哪个龙族肯这么大度贤惠!
他实实在在震惊了——你们龙族玩儿得花我知道,但也没见过龙族纵着自己的外族伴侣玩儿这么花啊?
沉默,是今晚的天玑峰。
不远处的江风归开口了。
嗓音带着冷意,以及隐隐的癫和不耐烦:“还没睡呢,就开始做起美梦来了!”
卫扶光和沈幽当即不甘地闭上了嘴。
卫扶光冷哼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沈幽清了清嗓子,小声问:“那,执妾礼这事儿,我当真了啊?”
卫扶光:“……”
卫扶光:“…………”
他暴跳如雷:“滚!”
然后头也不回离开了天玑峰。
……
第二日一早,江烟里刚打完坐,随意翻看天水镜上面的八卦,忽然目光一凝。
她快速看了一遍帖子,而后皱眉,站起身就往明华宫跑。
两刻钟后,她站在明华宫门口,“邦邦邦”敲门,整个人都有些慌:“师尊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
敲门声大到住在半山腰的沈幽和江风归都听见了。
约莫过了几息,宫门大开,白衣仙君垂眼看着有些狼狈的江烟里,叹了口气,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这是怎么了?”
江烟里盯着他:“您说怎么了?我一觉醒来,怎么突然变成您师妹了?”
与此同时,她的心声也显出几分不安:【怎么突然扭曲成这样?莫名其妙抬我辈分做什么……师尊是发现了什么吗,还是想起来了……】
而后又很崩溃:【疯子!就算想起来了,也没必要这样做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们有猫腻么?】
【我的名声倒不要紧,但师尊这分明是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他真是疯了!】
谢青珩静静地听着她混乱的心声,有些无奈地微笑:“进来说话吧。刚做好茶点,猜着你定要来问。”
江烟里抿了抿唇,走进明华宫。
还是清雅的装潢,待客的小桌上放着一壶花茶,以及一碟精致的点心;江烟里站在桌前,没有立即坐下,目光幽深地盯着谢青珩,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谢青珩心下一叹,从柜子里拿出三个绣棚,递给她,温声道:“挑一挑?若是都喜欢的话,便给你做三件衣裳。”
江烟里看着手里三个绣棚,分别是绿底的梨花,白底的曼珠沙华,以及红底的金色海棠。
绣工很是精致,线头都细细收好,显然很是费了功夫;又因在柜子里储存了几天,便染上了一股谢青珩惯爱使用的茶香。
她捏紧绣棚,没有看他,低声道:“都很喜欢。”
【师尊总是这样。】
【从来不提前问我喜欢什么,秋千也好,竹楼的装潢也好,衣裙也好……从来不问,但给我的,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谢青珩微微一笑:“喜欢便好。”
顿了顿,竟然没有像从前那样就这样揭过这茬,而是细致解释:“先前你挑日常用具时,多是选的梨花和海棠的绘样,便私自想着,你应当是喜欢的。”
江烟里双手一颤,总算将视线从绣棚上挪到了谢青珩脸上:“师尊,您真的很好,可以说……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师尊的样子。”
谢青珩脸上本带着清浅笑意,闻言心中一跳,忽而生出一股不安来。
下一刻,便见江烟里移开视线,轻声:“……从前是弟子不孝,闹着要另拜他人座下,师尊也从来都不生气,再温柔宠溺不过。如今,师尊是否不愿再惯着弟子,忍不住要惩戒一二了?”
谢青珩脸上笑意渐渐消失。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在拒绝。
甚至连借口也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