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羲和殿大门口，沈清宵停下来沉声道：
“姬容，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他肩膀上的姬容心一惊，她知道他必定会发现，可是这才走了几步就被发现，他们甚至连羲和殿都没出去。
“姬容，听话，下来。”
姬容化为人身立在他面前。
“带我去好不好，我保证不逃跑，也不惹祸。”
姬容眼神殷切，眼巴巴看着他，充满了期待。
“不行。”沈清宵一口拒绝。
姬容不放弃，“可是待在羲和殿真的很闷，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话又少，这里连些人气都没有。”
“这里……很寂寞吗？”沈清宵眼中闪过茫然的神色，似乎他从不这么认为。
“是啊，很无聊。”姬容直言。
实际上她并不讨厌这里的清净枯燥。
若说她年少时是喜欢热闹，但是几百年过去，她早已不复当时心境。
她想跟着他离开羲和殿，不过是瞧瞧虞山还有什么可变之机。
她不能困在羲和殿什么都不做。
这里毕竟是玄朔的地盘。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沈清宵却似乎把她说的话当了真，他眼眸微沉，似乎有些失落。
姬容自然是理解他的。几百年一个人，没人跟他说话，突然有人冒出来戳穿他的处境，有些难过也是正常的。
姬容继续添火：“而且，我现在修为这么低，跑也跑不了，什么都干不了，我真的只是想跟着你去看看外面。”
她眼神真挚，似乎毫无算计。
见沈清宵不为所动，她拉上他的衣袖轻轻摇晃。
“好不好嘛，执明仙君？”
她声音轻柔，敛去最初的戾气，眉眼明媚柔和。
沈清宵怔了一下，她这是在……撒娇吗？
他手指微微蜷缩，想要后撤几步。
姬容自然不依不饶，步步相逼：
“你看，我最近都很乖很听话，也没跟你吵架，没有气你。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娇柔，似猫儿一般，婉转的音调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好。”沈清宵应了。
“你答应了？”姬容笑意更加灿烂，“执明仙君真好！”
“不过……”沈清宵顿了顿道，“你要一直变作蝴蝶的样子，不可显露真身。”
“好好好。”姬容满口答应。这对她来说无关紧要。
沈清宵亲自施法，把她变成了蓝色的蝴蝶。
小蝴蝶欢快地飞到他肩膀上。
“若是遇到异常情况，就躲到我的衣袖里。”他嘱咐道。
“遵命遵命！”
姬容一路都很开心，关在羲和殿这么久，终于可以出来转转。
沈清宵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开心，尽管她现在连人都不是。
“就这么开心吗？”他语气平静。
“还可以吧。”姬容悠着点答道，“只是觉得新鲜罢了。三百年前到过虞山，竟没来及好好看看这里。”
一路走来，沈清宵倒是没觉察出异常，姬容却觉得沿路弟子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果不其然，待他们走远一些，那些弟子便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是执明仙君吗？”
“当然是啊。面如冠玉墨发白衣，真真是绝尘拔俗的冰雪君子。”
“那传闻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传闻？”
“就是说执明仙君与女魔头姬容厮混在一起的事？”
“这么劲爆吗？”
“你居然不知道？羲和殿上方的祝融之环现在还热乎着呢。据说那就是沈清宵为魔君姬容布下的，怕美人着凉！”
“区区结界也说明不了什么吧……”
“谁知道呢？大家都是这么传的。”
“我不信，执明仙君不是那样的人。”
“呵，你还别不信。禁欲一千年的老男人，好不容易有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要我我也忍不住。”
“你这种垃圾就别和执明仙君相提并论了。人家是冰雪君子，你是阴沟里的臭虫！”
“你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就算你揍我，我也信执明仙君！你个臭虫！”
“……”
他们的谈论声姬容和沈清宵自然可以听到。
沈清宵玄仙修为，识海强悍，神识可遍布虞山而毫不费力。
姬容此前身为魔君也自然拥有强大的神识力量。即便修为被废，识海犹存。
只是她被废除修为之后，没有力量调动强大的识海之力。
但是现在她好歹修至融合期，识海已经不是摆设。
“厮混？”
姬容在他们的八卦中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他说我们有奸情诶。”姬容一副看戏的语气。
沈清宵：“……”
“乌合之众，戏言罢了。”沈清宵面色如常。
“禁欲一千年的老男人……没想到有的人是这么评价你的。”姬容又道。
沈清宵：“……”
“你怎么不说话了？”姬容笑道。
“安静些。”沈清宵又发挥了他执明仙君的威严。
“哈哈哈哈……”姬容现在是一只笑得前仰后合的小蝴蝶。
沈清宵无奈，不再多言。
但是他却有一点不明白。
姬容在羲和殿这件事，本应该是只有他、那四个帮忙除魔之人和玄朔以及相关的一些下属知道，譬如玄朔的心腹宋竹眠，还有那个华黎。
可是本应该成为机密的事现在却传遍虞山，若说不是有人有意为之，谁都不信。
怪不得玄朔昨日来羲和殿让他不必在意听到的流言，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但是姬容离开寒狱一事，玄朔那方的人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那四个除魔之人也必然是可靠的，连除魔当天……发生的事都没有向外泄露，更别说是这个。
那到底会是谁呢？
这样想着，已经来到金鳞台。
扶摇尊者神桑还没有开始讲道，而是在一旁打坐。
听到沈清宵来了，连忙起身，寒暄一番后，便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沈清宵笔直地站在那里看似不卑不亢地应和着，但姬容知道，他实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应，并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知道说到修炼的话题上，沈清宵似乎才更专注了些。
神桑一早注意到他肩膀上的蝴蝶，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沈清宵修为与神桑差不多，他的障眼法只有比他修为更高一层的才能看出。
神桑看着他肩上的蝴蝶笑道，“想不到贤侄看似冷淡的一个人，也有灵物驻足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