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之死很快就在宁荣二府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贾母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把贾赦的真正死因泄露到外头去。
对外只称贾赦是不慎落水溺亡。
荣国府内。
“老太太,家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并没有江姨娘的踪影。”
“负责看门的小厮们也都盘问了个遍,那日江姨娘并没有出府。”
王夫人垂首侍立在贾母的病床前,将近日所查结果一一禀明,“那片湖已被翻了个遍,暂时没有捞到江姨娘的尸首。”
“那湖是通到外头的,想来那尸首已飘到了外头去也未可知。”
她不敢回明的是,那湖里不仅没有捞到江姨娘的尸首,反倒是捞出了一具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
有人根据尸体上戴着的首饰,认出了这具尸体应是从前在大老爷房里伺候的小丫头烟儿。
一时间又闹得府里人心惶惶起来。
无奈之下。
王夫人只得同邢夫人商议了,先暂时瞒着贾母不再往湖里捞人。
而贾母自从那日从栖湖阁回来后,便一直病重不起。
可她仍旧挂念着大儿子的死,定要亲自盯着把江如月找出来才肯罢休。
听王夫人说家里找不到江如月的踪迹后,贾母更加确信江如月一定是逃到外头去了。
“你叫琏儿去报官,就说府里新买回来不久的姨娘逃跑了,请官府派人寻回来。”
“回老祖宗,这法子只怕不成。”
一旁的凤姐听到贾母的命令后,便恭敬地上前道:“老祖宗恕罪,我之前并不知晓江姨娘的不轨之心,因此把她的卖身契送还给她了。”
顿了顿,凤姐又接着解释道:“只因她母亲死后,我见她实在可怜,又心中有些愧疚,这才想着还她个自由之身,好宽慰宽慰她。”
闻言。
贾母也不说话了,只静静地歪在病床上,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凤姐。
瞧着像是有几分责怪之意。
“我素日就说你待下人不够严,怎能把奴才的卖身契还回去,那还算个奴才么?!”
王夫人生怕贾母怪到自己头上,再加上这阵子本就不满凤姐,因此愈发疾言厉色,“这江姨娘是你买进来的,我之前就瞧着她不安分,好好地惹出多少祸事来,如今更是把咱们大老爷都给祸害没了!”
说着,王夫人的眼眶便有些泛红。
“太太教训的是,我原是好意想叫二爷房里热闹些,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王熙凤说完便直接跪下了,眼泪不住地往下直流。
见状,一旁的平儿也忙着跟着跪下。
“老祖宗,太太,都是我年轻不懂事,做事没个轻重,白白连累了咱们大老爷。”
“就请老祖宗责罚我吧,叫我心里好受些。”
说着,凤姐又将头一磕,“不孝孙媳愿自请带着巧姐去金陵老家给贾家列祖列宗守坟去,好告慰大老爷的在天之灵。”
此话一出,满屋寂然。
连原本准备继续落井下石的王夫人都惊住了。
她这侄女如今是越发叫人琢磨不透了,管家权不在意了,贾琏纳妾不在意了,现在竟是连贾府都不屑待了么?
看不懂......委实看不懂。
而王熙凤说这话自然有她的一番打算。
那日托尤氏暗地里写给贾敬的信,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回音。
想来这条路已是行不通了。
因此凤姐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主动请求去守祖坟。
如此一来,她便有机会亲自管理祖坟周围的产业了。
这法子虽辛苦了些,但至少行得通。
只要她带过去的银钱够多,不管是置办田产还是设立家塾,应当都不成问题。
“胡闹!”
“你一个妇人家,去守祖坟做什么!”
贾母见凤姐说得认真,毫不犹豫便拒绝了。
贾赦之死,确实让她对凤姐生了几分怨气。
可还不至于因此就让凤姐年纪轻轻地去守祖坟。
说出去还以为凤姐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
“什么守祖坟,好好地怎么说起这个了?”
话音刚落,就见邢夫人和贾琏走了进来。
为着贾赦的葬礼,他们娘俩今天一早就去了宁国府,同贾珍和尤氏一同商议相关事宜。
凤姐早上起来便感到肠胃不大自在。
因此就没有过去。
“见过老太太,二太太。”
“珍大爷那边已经叫人看准了几个出殡的日子,叫我回来请老太太的示下。”
说完,贾琏瞥见凤姐跪着,便自己也跟着跪了过去。
朗声问道:“不知我这媳妇犯了何事,叫老太太如此生气,孙儿愿一同受罚。”
“快都扶起来,哪里有什么事,是凤丫头太懂事了些,原也同她没关系的。”
贾母见贾琏也跪下了,赶紧叫琥珀等人上前去把他们两口子都扶起来。
“平儿,到底是怎么着,你二奶奶瞧着不大好。”
邢夫人见凤姐的脸色有些苍白,心想这每日的参汤喝着,怎么反倒越发憔悴起来了。
平儿见邢夫人问,便不敢再隐瞒。
且她也有意想替凤姐出口气。
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回道:“回大太太的话,方才我们奶奶说江姨娘的卖身契已送还回去了,二太太听了便责怪奶奶管家不严。”
“随后二太太又说江姨娘是我们奶奶买进来的,素日就不安分,因此才连累了大老爷。”
说着,平儿便跪下泣道:“二太太如此一说,叫我们奶奶如何还敢在府里待着,因此便主动提出带巧姐儿回金陵老家去给列祖列宗守坟,好给大老爷赎罪。”
平儿的话还未说完,便见邢夫人和贾琏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我并非这个意思......”
王夫人面色一白,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几句。
却发现平儿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自己方才确实是如此说的。
因此只说了几个字便堪堪停下了。
“凤儿想给琏儿纳妾这事,是同我这个婆婆商量过才做的。”
“那江姨娘也是我点了头才抬进来的,二太太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大可以过来找我说道说道。”
“何必把错全怪到凤儿身上,她小小一个人儿哪里禁得住二太太这么多罪状。”
邢夫人扫了眼凤姐,见她神色间很是疲惫,不由得更加心疼起来。
对王夫人说话也就带着几分不客气。
“二太太今后还请慎言,累及公公性命这样的大罪,可不是说着玩的。”
贾琏冷冷说道,语气间带了几分寒意。
众人一听,都不由得有些惊异。
这贾琏素日最是好脾气的,对长辈更是恭敬有加。
今日竟因王夫人的一时失言而直接这般撂了脸子。
丝毫没有给王夫人面子。
真真是稀奇。
“二太太也是为了府里考虑,江姨娘的卖身契我确实不该还她,原只是想安抚她的丧母之痛,谁知她竟这般不知好歹。”
凤姐见王夫人实在有些下不来台,只好开口给她递个台阶。
但那去守金陵祖坟的事,她还是想再争取一下。
“那祖坟......”
刚一开口,凤姐的胃里便猛得泛起一阵恶心。
急得她忙捂嘴跑了出去。
扶着门口的柱子干呕不止。
“凤儿!”
“奶奶!”
“凤丫头这是怎么了,快传大夫进来瞧瞧!”
一时间大家都慌了,一名小厮忙飞奔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