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序言
————致未来无数次沉醉回忆,哀物伤情的你。
文字能跨越时空传递思念,能记录那些无法在现实中留下痕迹的情感。假如这一切皆为幻境,那么相遇便是奇迹。希望未来的你,不要纠结于真实或者虚妄,顺其自然,不留遗憾。
2023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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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我,脆弱敏感,没有能交心的朋友。
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结婚后一直分居,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练曲,一个人赏花…………
然而我并不孤单,看似孤身一人,实际上身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他们是不存在于现世的家伙。
他们是令人惧怕的妖灵鬼怪。
他们的存在似乎只有我看得见。
他们会对我说早安晚安,会陪我看电影一起讨论剧情,会在我难过时带我去看绚丽的风景,会唱好听的歌谣哄我开心,也会喋喋不休的讲述他们经历过的奇幻故事…………
他们的故事很长,也很短。有些很平淡,有些很离奇。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看见他们,但日久相处下来,觉得这就是一种缘分吧。
所以,我想将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
这些值得怀念的经历,虽然有很多记忆遗失了,至少从现在开始,珍惜每一段时光。
这本书按我个人成长时间线开始说吧:
我出生在一个四季分明的南方小镇,某城乡结合部。
小镇坐落在汉江边上。听爷爷辈的人说:20世纪50年代末,汉江坍塌决堤爆发过一场大洪水。
洪水浩大汹涌,那个年代物资匮乏,抗洪救灾的沙袋根本不够用。解放军和人民群众,靠着一腔热血用身躯筑成人墙堵住了溃口。
先辈们用生命守护了这里。
猛烈的洪水如同巨大的画卷携裹着祖辈的尸骨,肆虐侵袭之后全部归于平静。
洪水退去后,这里形成一望无际的水潭,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菏田。人们在荷田周围安家,重新建立了一个小村。
————我童年的家。
为了祭奠死去的亡魂,政府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很大的墓园。墓园里有一个巨大的石鼎祭坛,每逢节日都会有人专门焚香祭祀。
祈祷因洪水而尸骨无存的灵魂可以安息。
我家离墓园很近,大概三百米远。屋后便是荷塘。
荷塘之下生活着众多亡灵,很多人觉得这里阴气森森,而我从小生长在这里,觉得格外热闹亲切。
那是他们太愚蠢,正义的人死后,也会一直守护他们的子孙后辈。
也许是亡灵太多阴气凝聚,这里总是比其他村子阴寒。尤其是以我家后面这片荷塘为中心,负面磁场形成一块特殊领域,影响着周围的人。
死亡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即使是大白天,人们也紧闭门户。互相之间也不像其他村子那样爱串门走动。
这里发生过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人们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远远胜过理性。
所以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外来人口。本地人比较害怕忌讳,认为这里是不祥之地。
我父辈两兄弟,父亲是老大,不受宠,分家后被赶出来在此地安家。
长辈们说的阴邪晦气,陪伴我整个童年。这里白天街面喧嚣热闹,夜幕下幽灵纷争,气息诡异云涌。
可是我很喜欢欣赏这样的夜色,喜欢这种气氛。
因为地势较低,形成一块盆地,雨季时容易积水。水位高时会灌进屋子里,梅雨季节更是各种毒虫的天堂。
儿时的我,总是喜欢蹲在角落观察蜈蚣、蚰蜒、蛞蝓、蜘蛛们的行动。
这是幼儿时期的我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安静而专注。我像一个上位者一样,居高临下凝视它们的生活轨迹,窥视一切。
当得知它们会趁人熟睡时,钻进人耳朵里,鼻孔里,嘴巴里致人死亡时,也曾恐慌过一段时间。
长大后我明白了,那些长得很恐怖的虫子们,实际上非常脆弱,不堪一击。
鬼怪亦是如此。看上去面目狰狞扭曲诡异的厉鬼,实际上比美艳帅气的家伙弱小多了。
越是鬼术强大,越能变换模样蛊惑人心。他们总喜欢变成你身边人的模样,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引导你做出选择,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明白事理以后的我不再害怕他们了。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内心足够坚定,任何时候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就不会被欺骗。
我出生那年正是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
父母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之后的三年都怀不上。一向不信鬼神的父亲,破天荒的低声下气的去烧香拜佛,才有了我。
听母亲说怀我还挺不容易的,原本就缺吃少喝,孕期第八个月还见红。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了,建议拿掉。
八个月了,怎么舍得说不要就不要呢?
母亲愤怒的给医生一顿骂,逼着他开保胎药,打保胎针。
她每天打完针就回家躺着啥也不干,生怕孩子保不住。也不管婆婆如何骂她懒。
也许是我命够硬,也许是母爱感动天地。
冬天最冷的雪夜,亥时,我出生了。
母亲说,我出生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害怕得连心都在颤抖,绝望无比。
她想象中婴儿诞生都会哇哇大哭,而她的孩子总是悄无声息,她以为又是一个死胎。
接生的老护士安慰我母亲说:“没事,健康的很。”
老护士一边说着一边抓着我的腿,倒拎着我,照着我的屁股狠狠打了一巴掌。
还是没动静。
我母亲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说当时她的心里绝望至极,认为自己身子差,这一胎还保不住,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老护士又赶紧连续抽了两巴掌。
深夜昏暗的小屋里,爆发出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刺破了母亲的绝望。
很好啊!我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就被揍哭了。
听见哭声的父亲激动地闯进屋里,从老护士手中接过我,把我举过头顶。
父亲说:“是我的娇娇宝贝吗!”
然后,他注意到了我是个女孩。
他默默把我放到母亲身边,转身出去了。
母亲说,父亲出去长叹一口气。前一刻还在高兴我是他娇娇宝贝,下一刻就回村里老家和他老头喝闷酒去了。
苦闷了三年,却只是一个女孩。
剩下的日子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寒冬的深夜里,不厌其烦的给我换尿布。
那年冬季很冷很冷……
母亲回忆起当年的夜晚,寒冬彻骨夜深人静的日子里,狂风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咆哮着撞击我家那破旧的窗框,每一阵轰鸣声都让母亲辗转难眠。
外面寒风的悲鸣声令人毛骨悚然,她总觉得风声中隐藏着看不见的邪恶巨兽。
母亲说月子里的女人,会被脏东西盯上。
尽管眼前空无一物,耳边却喧嚣嘈嚷,房间里似乎挤满了看不见的妖魔鬼怪。
原本寂静的夜晚出现了不该有的声音,初为人母的她顾不上害怕,紧紧抱住襁褓中的婴儿。
她找来父亲的衣物,用衣架和竹竿支撑伪装成一个高大的男人模样。用来宣示主权,与未知的敌人无声的对抗。
仿佛在说我家里是有男人保护的!不怕你们!
怕效果不佳,原本斯文柔弱的母亲恶毒地对着空气谩骂。
听说幽灵会害怕脏话,所以她那放肆又大声的污言秽语成了我的摇篮曲。
直到一场连绵不断的大雨,淹了半条街。
雨水水从堂屋漫到卧室,即将没过床面。父亲才在村民们声声争讨的舆论中,将我们母女二人接回农村老家。
实际上老家离我家才五里路。以他平时赶着去老家喝酒的速度,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若不是村民的指责,他恐怕已经忘了自己有个刚出生的孩子。
从出生就不受待见,我这运气也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