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家门口,萧戾就闻到了阵阵香味。
推门进去,灶房里传来了李金花的声音,“是戾儿回来了吗?”
“是我。”萧戾应了声,抬脚往灶房走去。
李金花正在熬猪油,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见他要进来赶紧阻止,“哎哟喂,这里味道这么重,戾儿你就别进来了。”
萧戾大概扫了眼灶房里的东西,见他买回来的肉和骨头都已经处理好备用,好像确实没什么需要帮手的了,应了声“好”便去堂屋了。
才刚坐下没一会,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宝哥儿双手抱着个比他脸蛋还大的海碗进来。
甚至都不用看过去,萧戾就闻到了一股让人忍不住分泌唾液的酸菜味。
抬眸看去,发现宝哥儿怀里那海碗装着的还真是酸菜。
他坐姿放松地坐在凳子上,笑吟吟地朝宝哥儿招招手,“宝儿,哪来的酸菜?”
“五奶奶给的啊!”宝哥儿颠颠朝他跑去,看得抱着一篮子蘑菇的林草眉心直跳,“宝儿,跑慢点,小心摔了。”
“知道了小爹爹!”宝哥儿应得那叫一个快,事却是半点也没做,该跑还是继续跑。
那叛逆的小样子,别说,还挺讨萧戾的喜欢。
比起穿书前他爹那些私生子,也就是他那些同母异父的弟弟们来说,这个才三岁的小小哥儿简直不要太可爱。
等人跑到跟前了,他伸手将宝哥儿怀里的海碗拿开放到一旁,随后将软乎乎的小哥儿给抱到自己腿上。
“四哥~”宝哥儿在他怀里乖乖坐着,抬头喊了他一声,然后扑闪着大眼睛看着他。
“嗯。”萧戾一手护着他,一手摸着他的脑袋,“今天宝儿都做什么了?”
宝哥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给他看,“陪奶奶喂鸡,跟小爹爹上山捡柴火,还挖了野菜,回来的时候看到五叔公,他让宝儿去找五奶奶,然后五奶奶给了酸菜宝儿拿回来。”
林草将带回来的蘑菇放去灶房,刚到堂屋门口就听到宝哥儿的话,笑着补了句。
“还有一些新鲜的蘑菇,够咱们家吃两顿了,老福叔说是你给了他一包桂花糕,说是送些回礼给我们。”
当然,原话自然不是这样的,萧老福当时恨不得将萧戾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林草可说不出那些话来。
再说了,他一个当叔么的,哪里好意思同侄儿说这些,更别提他们本该是养父子的关系。
不过后面林草还是委婉地说了一下这件事,总不能让人老福叔白夸一场。
萧戾得到过的毁誉都很多,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林草见他一直抱着宝哥儿,怕累着他,便把宝哥儿抱走,让宝哥儿去玩了。
李金花熬完猪油出来,见到酸菜有些高兴,“五嫂子做的酸菜是杨柳村出了名的好吃,以前集市的时候还会看到老福叔拿去卖,这几年日子好过了许多,便没见再卖过了,我都惦记这一口好久了。”
原身记忆里就有老太太喜欢酸菜的记忆,不过因为要供养原身,所以萧家平日里都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的,也只在好多年前吃过一次买来的酸菜。
不过原身不知道那是萧老福家卖的,就算知道他也舍不得花钱去买,更拉不下脸去问人家要。
装酸菜的海碗很大,分成吃饭的碗大抵能装个五六碗,不算少了。
看不到还好,看到了萧戾也有些惦记那些用酸菜做成的家常菜。
像酸菜炒牛肉、酸菜鱼、酸菜鸡丁等等,自从末世降临,他也有十来年没吃过了。
李金花想了下厨房里的东西,突然有些纠结,“这酸菜从坛子里捞出来也放不久,光配粥也太多了,怕是要浪费。”
闻言,萧戾琢磨了下,摇头道:“不会浪费的,我河里抓几条鱼回来煮酸菜鱼,奶奶您别急着做饭,等我回来我来做。”
“唉,戾儿……”李金花赶紧叫住起身离开的他。
萧戾回头看去,“怎么了?”
李金花想说河里的鱼太腥了,大家都不喜欢吃,让他别去折腾了,可瞧着孙儿兴致勃勃的,到了口边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见萧戾似乎要抬脚走回来,她赶紧摆摆手,说:“没事了没事了,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记得拿鱼篓,下河的时候小心点,看着点时辰,记得早点回来。”
“知道了奶奶。”拿了鱼篓,萧戾出门往河边走。
下游经常有人洗衣服,他去的是上游,一般少有人去。
挑了个阴凉的地方后,他撩起衣摆蹲下去,将手放进水里,同时催动木系异能,迷惑躲在水草里的鱼。
这会虽说日子不好过,但好歹还活得下去,也就没什么人会盯着这河里的鱼,以至于这河里的鱼不仅养得肥,还非常笨。
主要还是因为这些鱼有一股土腥味,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可以用姜去腥,那些能调味的香辛料也被当成是药材或者香料用。
除此之外,不舍得放油和盐也有很大的关系。
盐如今是重要的战略物资,现在明面上售卖的全都是官盐,买卖都有限额不说,也不一定时时都能买上。
在原身的记忆里,南安县这边盐是非常稀缺的玩意,要买盐得等官府通知,还得带上户籍,规定了每家每户最多能买多少。
正常来说自然不会这样,可像南安县这样偏僻又没什么油水的地方,说难听的,那些贪官污吏都瞧不上眼。
若是他们贪,你或许还能看到盐,顶多就是买不起。可他们瞧不上这里,本该属于送来南安县卖的盐,谁又知道最后卖到了哪里?
也就萧戾仗着自己有空间,里面的生活物资足够嚯嚯好久,不然就光盐这一点,眼下就得想办法解决。
萧戾除了抓第一条鱼的时候动用了异能,后面发现这鱼实在笨得厉害后,都是直接抓的。
他精神力强大,动作灵敏反应快,没一会就抓了五条鱼扔在岸边。
加上一开始抓的那条,一共有六条,全都有他的拳头大,鱼篓里都放不下全部。
估算了萧家人的饭量,萧戾没继续抓鱼,扯了几根水草缠在一起,然后从鱼嘴穿过鱼鳃将其打结。
他把鱼提起来试了试,没问题后又重复了几遍同样的操作,将所有鱼都拿起来后,提着鱼篓准备原路返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缘分这东西,明明才分开不久,路上他又遇到了洗完衣服抱着木盆回去的陆鸢。
小哥儿穿着粗布短打,头发凌乱地遮住灰扑扑的小脸,低头闷声不吭地赶着路。
因为离下游洗衣服的地方不算远,那边还有人在,所以萧戾也就没有叫他,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直至没人能瞧见了,他才低低笑了一声,把人给叫住,“小风筝。”
鸢,说的是一种黑色会飞的鸟,可在这时候,往往还会用来代表风筝,纸鸢便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里的人一般都不叫纸鸢,而是直接叫风筝,很多人都不知道陆鸢的鸢就是纸鸢的鸢。
听到这声带着笑意的“小风筝”,陆鸢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在叫自己,更别说这人的语气还那么地、那么地……
跟故意逗他一样。
他爹在的时候,跟他解释过自己为什么叫陆鸢,也知道鸢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爹总爱叫他小风筝,后来他爹不在了……
陆鸢停下来,没回头,等听到他的脚步声停在自己旁边,才没好气地说道:“叫我干什么?”
因为他低头看着地面,所以萧戾并未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眶,从提着的鱼里挑了条最大的递给他。
“鱼要不要?”
“鱼?”陆鸢看了眼又大又肥的鱼,嫌弃地皱了皱眉,“鱼难吃。”
萧戾愣了下,才想起他跟自己不一样,并不知道怎么处理鱼能让鱼变得好吃,也没有姜和香辛料。
沉吟片刻,他伸手摸袖袋佯装拿东西,实则从空间的仓库里取出一小块生姜。
“用这个和鱼一起煮就不难吃了,这鱼刺也少,只有一些大刺,吃起来并不麻烦。”
陆鸢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块姜,“这东西好像野姜,不过又不同,野姜没有这般大,而且野姜是药。”
“嗯。”这时候已经有了姜萧戾是知道的,因而并不意外,“这是生姜,也是姜的一种,比起野姜会更适合用来去除肉类的腥味。”
陆鸢十分准确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也可以用来给别的肉类去腥?那猪肉不是也行?”
“可以”,萧戾点头,“生姜切小腌肉,然后再下锅跟肉一起煮,能压下一部分腥味,要是加点酒效果就更好了。”
这时候还没有劁猪匠,猪都是没有经过阉割的黑猪,难贴膘不说还吃得多,猪肉还有一股腥膻味,不多放点油和盐都难以下咽。
像达官贵人基本都不吃猪肉,吃猪肉的都是些小官和底层没权没势的老百姓。
闻言,陆鸢眼前一亮,将生姜握紧,也不再嫌弃鱼难吃,把鱼从他手里接过来,“谢谢你萧四,你人真好。”
“不用谢,我的鱼不给我的小夫郎还能给谁?”萧戾勾了勾唇,在小哥儿生气前大步往前走。
因为住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所以陆鸢就算想追上去骂他不要脸都没办法,只能气鼓鼓地抱着木盆提着鱼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陆鸢才进院子里就看到了正在堂屋门口纳凉的陆有福,随后很快低着头往自己和小爹爹的屋子走。
他不想招惹陆有福,可在萧戾那边受了气的陆有福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鸢哥儿你如今都穷得要吃鱼了吗?”陆有福捂着嘴,故作震惊地瞪大双眸。
片刻后她又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一副“为你好”的语气开口道,“要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和你小爹爹就和爷奶低个头,陆家怎么也不至于让你们吃鱼活下去啊!”
陆鸢抱着木盆的手不自觉用力,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去给你们当牛做马吗?”
以前陆有福为了有个名声,有什么事都是让陆家其他人出面做的,她只管享受最后的成果。
在她记忆里,自从二叔在战场出事后,陆鸢跟他小爹爹一直都是仰仗着他们大房过日子,就算后来分开锅吃,也不敢这般同他们说话。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曾经连她洗脚婢都比不上的人,竟然变得如此大胆了?
因为重生的缘故,这时候的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十分遥远,所以她并不记得前世这时候的陆鸢是什么样的。
她只记得后来逃荒的时候,因为陆鸢不小心露出了漂亮的模样,被一个恶霸看上,最后和他小爹爹一起因为反抗死了。
当时他们杨柳村的人都是一起逃荒的,她和萧四当时也在场。
那会萧四还想阻拦,要不是自己一直借口害怕将他拉着,他怕是那会就被恶霸一起打死了。
这一次重生她和萧四退了亲,好多事情似乎都因此跟着变得不同。
见她突然走神,陆鸢赶紧低着头回屋。
不算大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木床还算好的,其他的东西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破破旧旧的。
日头要下山了,屋子里并不明亮,林清正坐在窗边绣花,听到开门声便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见陆鸢气鼓鼓地站在门口,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朝他走去。
“你奶奶和大伯母又骂你了?”走近了林清才闻到一股鱼腥味,蹙眉往他手里看去,不由地愣了愣,“这鱼?”
陆鸢从小受气受惯了,一会功夫就把自己哄好,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萧四给我的。”
“这……”林清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提着的鱼,违心地夸了句,“他有心了。”
“噗~”陆鸢也不怕人偷他的鱼,将鱼挂在门外,笑嘻嘻地用脑袋蹭了蹭林清的肩膀。
“小爹爹不想夸可以不用硬夸的,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鱼,我刚刚还被陆有福给笑话了,她还假惺惺地让我们去和爷奶低头。
我看她就是想要咱们给她当牛做马,还不用给银子,她想得可真美,差点没气死我。”
闻言,林清反应过来他刚刚为何生闷气,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那你怎么说的?”
“我直接说了啊!”陆鸢噘着嘴同他撒娇,“反正我就快要跟萧四定亲了,他也答应了我可以带小爹爹一起走的,我才不要继续忍着他们呢!”
林清没他这么乐观,只不过也没表现出来,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小哥儿家家的,不知羞,让人听了去不得笑话你?”
“本来就是!”陆鸢朝他吐吐舌头,在继续被戳脑门前赶紧转身往外跑,还不忘拿上鱼。
“小哥儿家家的,怎么还没皮没脸的?”
陆鸢撇撇嘴,心道:都怪萧四整天没皮没脸,把自己给带坏了。
正在灶房忙活的萧戾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也不知道是有人在念叨他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