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婉被长忠带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满脸颓丧的墨修澈,她没多瞧,走向墨凌煜,依着规矩福了福身。
“殿下。”
墨凌煜略一抬手,“不必多礼。”
温如婉起身后,长忠主动给她搬了椅子过来,“温二小姐,请坐。”
墨凌煜:“你来此,是为了衡阳的事情吗?”
温如婉落座后,点点头:“是,殿下必然也收到了消息,定辽国的皇孙求娶郡主,我倒觉得他们未必是真心实意的。”
墨凌煜指尖微动,眸色一片冷肃。
“政治联姻罢了,何来真心?”
被派遣过去的人,不就是工具吗?明面上维系着两国邦交和平的工具……
一旦开战,首个保不住脑袋的人,也会是嫁过去的人。
温如婉:“殿下,今日郡主与苏大人到皇上面前请求赐婚,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先前便暗许了终身。无奈,遇上郡主要被送去和亲这档子事……便是一刻耽搁不得了。”
墨凌煜拧着眉峰,似是不可置信,“他们?”
衡阳何时喜欢上了苏承泽?
温如婉颔首,“是,郡主心悦于苏大人,他们约定半年后议亲成婚,中途却出了岔子,计划赶不上变化,天意弄人。”
墨凌煜修长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扶手,仿佛正在思考。
“父皇同意了?”
温如婉面色一僵,继而缓慢地摇摇头:“没有。”
“非但没有,皇上将郡主禁足,待出嫁之日才能放出。苏大人被送去刑部,少不得要吃些苦头。我想求殿下,帮一帮他们。”
帮一帮?
谈何容易啊。
墨修澈苦恼地转了个身,“小娘子,不是老五不想帮,是真的难做。”
他方才听了老五一番话,细细思考后,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定辽疆土辽阔,国力强盛,非西域小国……
一旦开战,定然劳民伤财,且没有必胜的把握。
权衡利弊之下,送墨钰涵去和亲,算是最为合适的法子了……
身为皇帝的那位老头,年纪大了,更加不想开战,免得叫祖宗打下的江山,倾倒在自己身上。
日后下九泉,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墨凌煜冷冷看着她,“你想如何?”
温如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没有底气说出来了。
是啊,她又有何立场说那些?说了,他也未必会听。
温如婉敛下眼睫毛,藏住一闪而过的失意。
“衡阳郡主年纪尚小,活泼浪漫。我只是不忍心,叫她去定辽受苦。想必殿下也清楚,定辽的民风粗犷,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打压一日不曾停歇。”
“野蛮的民风,从来都不是一日形成的。根深蒂固,无从动摇。父亲的妻子,由子嗣继承,光是这一条,便叫寻常女子无法接受了。”
“何况是郡主……她从小便是金枝玉叶,捧在手心里养出来的娇娇姑娘。”
她已经重活一世了,难道不能改变身边人的命运吗?
墨凌煜眸光闪烁,极为复杂,他不是不疼爱衡阳这个小辈……
她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他清楚她是个什么脾气秉性,日后远嫁他国,必然少不得要受委屈,身边无人护着,日子畅快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她喜欢的人是苏承泽。
此番和亲,无疑是棒打鸳鸯,天各一方。
温如婉缓了口气,继续道:“殿下可曾想过,定辽皇孙为何要求娶衡阳郡主?”
墨凌煜:“维系两国之间的关系罢了。”
温如婉站起来,规规矩矩跪下去:“殿下恕罪,臣女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有些大逆不道。”
墨凌煜绕过书案,一手扶起她,“想说什么便说,此处没有人会怪罪你。”
“……”
墨修澈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温如婉整理思绪道:“皇上年迈,殿下您继位是众望所归。可皇上的性子比较软,喜好和平,再者能力上……亦不如殿下。”
“殿下登基,国力必将走向昌盛。定辽一时间能与我朝不相上下,日后,确实是个未知数。衡阳郡主,是在殿下身边长大的姑娘,殿下定然将她看得珍重。”
“只要他们能将郡主的性命捏在手里,殿下便会深思熟虑,不会轻易对定辽开战。那么定辽便可高枕无忧,周边的小国,压根构不成任何威胁。”
她这番解释,倒是很少叫人往那处想去。
墨凌煜的性格强势,但凡定辽的边境不安分,伤了大衍的子民,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定然要荡平那方地界。
叫他们付出代价。
定辽不可能不害怕,大衍的新皇更胜于老皇帝。
墨凌煜倒了杯水,递给她,“你继续说吧。”
温如婉得到他允许,心里绷着的弦也松懈下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瓷杯,抿了一口。
“定辽如今,怕也是个空架子。父子相争的戏码,极为常见。皇长孙指名点姓要娶衡阳郡主,他必然也有野心。”
“老国君撑不了多久,他的父亲顺理成章继位,而他想早日取代他父亲的位置,总不能硬生生熬到他父亲死去。”
“定辽的内乱,定然会爆发。我朝若对上混乱的定辽,由殿下挂帅出征,必然能荡平定辽。若能将定辽疆土,归于大衍皇朝。殿下的不世功绩,亦可成就。”
她一番话说下来。
叫墨修澈都高看好几眼,“小娘子,你倒是懂的不少啊。”
墨凌煜看向她,也满是赞赏之意。
若她是个男子,必然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
“依你所见,该如何?”
温如婉唇瓣溢出点点笑意,“依着臣女私心,是要保下衡阳郡主。定辽内乱,若郡主被卷入其中,能安好无损的几率很小。”
“何况郡主心中已经有苏大人。殿下,不要让衡阳郡主和亲。但可借此由头,行缓兵之计。”
“暗中推动定辽内乱,让一切都提前爆发,等整个定辽无法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届时,我朝一举大兵压境,强攻定辽。”
“这是一劳永逸之事,却也少不得劳民伤财。臣女拙见,殿下若听得入耳一二,便不算无可取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