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附议:“干杯!”
“班柠师姐和贾铭的实力秒杀千军万马!”
“是我们警院所有人的骄傲!”
架不住大家的赞美,原本不胜酒量的班柠不想扫兴,也连喝了好几杯啤酒。
直到第四杯的时候,贾铭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杯子,若无其事地回敬其他人:“这杯是我和师姐敬大家的!”说完就一饮而尽。
其他人装腔作势起来:“怎么只有你喝啊?师姐还没喝呢。”
“我和师姐谁喝不一样啊?”
“那能一样吗,你没了师姐,能得冠军吗?”有人嘻嘻笑着。
贾铭不以为然:“师姐没了我,也照样得不成冠军。”
身边的人立刻煽风点火:“那可未必,只要和班柠师姐一组,保证她带你飞!”
那天的班柠始终笑脸相迎,可很少喝酒的她有些头晕目眩,就绕开人群坐到一旁的沙发角落里。
“累了?”
贾铭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抬头去看,他坐在沙发扶手上,距离她很近,正低眼睨她。
“不累,就是有点喝得多,在这里清醒一会儿就好了。”班柠看着他。
偏巧是在这时,最近转来院里的女同学跑了过来,非要拉着贾铭一起跳舞,因为她刚刚替他点了一首“庆功”歌曲,很适合肆意放松。
贾铭给了班柠一个欲言又止的眼神,班柠下意识地站起身,追求班柠的男生出现在她面前,在吵闹的歌曲前奏中,他不合时宜地和班柠诉说着今天见她获胜时的感想,班柠找不到打断他的合适时机,只好任凭他抓着自己聊天。
而眼神越过他,就可以看到在人群中央的贾铭与那名女同学。
包房里的灯光不停转换着颜色,蓝,橙,黑,紫,像电光一样,和歌曲的鼓点一同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
耳边环绕的是红极一时的《call your girlfriend》。
call your girlfriend
It is time you had the talk
Give your reasons
Say it s not her fault
but you just met somebody new……
女同学的双手环在贾铭的肩膀上,她拼命地找着话题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可在这彰显暧昧的氛围中,贾铭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寻找着班柠。
站在男生身后的班柠也看向了贾铭的脸,两个人的视线在迷离、闪动的灯光中交汇、躲闪、再次交汇。
直到贾铭忽然对女同学说了些什么,然后在对方一脸失望的表情中重新走回班柠身边,他的手按住男生肩膀,“我和师姐有话要单独说,不好意思了啊。”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贾铭就对班柠侧了侧头,班柠心领神会地跟上他脚步,留给男生一个歉意的笑脸。
他们离开包房的时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有些人是悻悻冠军双人组的中途落跑,有些人则是满脸八卦地凑到一起贼眉鼠眼着说:“革命友情要喜结连理了?”
大家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算是贾铭同学捡到宝了。”
但这会儿离开的班柠和贾铭没有打车回校,他们选择走河边小路步行回去,大概要走四十分钟,可他俩的这个步调速度,估计一个小时内才能到校。
夜很静,路灯连串,车辆穿行,行人寥寥。
贾铭手里拎着奖杯,抱怨几句:“他们真是太闹了,还是就剩我和师姐两个人的时候清净。”
迎面一阵夜风吹来,班柠的酒也醒了不少,她侧眼看了看他:“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
那时的贾铭还充满了青春活力,天不怕地不怕地,装模作样地挑了一下眉,“人是会变的。我现在只喜欢成就。”
班柠觉得好笑:“你指什么成就?”
他洋洋得意:“和师姐一起打比赛,和师姐一起赢比赛。”
她点点头,表示这提议不错:“那之后的大学时光里,你会赚到不少学分,也会名留警校男神史册,还会得到未来一票学弟妹的膜拜,以及导师们的青睐。”
“前提是,师姐和我一起。”
这一次,班柠没有回应。
夜星明亮,风声细碎。
贾铭悄悄地打量着班柠的侧脸,她一言不发,虽然人在他身边,心思却不知神游去了何处。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在学校里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她和别人不同。
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过度沉迷,且抽身时绝不拖泥带水,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会不惜余力,就像是野生动物需要猎食一样,她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而这也是贾铭无法真正靠近她的原因。
她太遥远了,好像除了她想要的东西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事能提起她的兴趣。
4.
而接下来的事情,是发生在贾铭大二开学的第三个月。
在赢得辩论比赛的第二次全市对决后,贾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忙碌于学生会换届的事情中,所以社团的事情他几乎是挂靠了。而那时的班柠也已经大三,要频繁的实地学习,甚至有那么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是住在学校外面的临时宿舍里,长达四十几天的光景,贾铭觉得她已经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根本找不见她的人。
准确地说,是班柠从没有回复过贾铭的联系,贾铭心灰意冷,索性也就沉迷在他的“仕途”中。他不打算在学校里交任何女朋友,很多爱慕他的女生都因爱生恨地在背后怀疑他是同|性|恋。
而被怀疑是同|性|恋的当事人却仿佛一点都听不到外界的那些八卦似的。
贾铭每天跟着学生会换届一直忙到10点多,好不容易抽出一会儿功夫扒拉下微信,刚想看看朋友圈,就又要接到学长安排的其他交接项目。
等到换届告一段落,他终于在辞旧迎新的仪式上被加冕成警院新一届学生主席后,大二上学期都已经过半了。
他闲了下来,就开始频繁出入社团,却发现好几次都没看见班柠。
问同学,同学只说:“她好长时间不来了,听说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贾铭觉得有点蹊跷,下课之后回到寝室,屡次想打电话给班柠,可好长时间没说话,突然联系她让他觉得尴尬。纠结了半个小时,最后,他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去找她。
然而敲开班柠的寝室门,迎接他的却是她的室友。
说来也巧,这室友曾经和贾铭在刚开学的时候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好在他们两个都是情场老手,不会因为分手再会而沉默相对。
“真稀奇,你来找班柠的?”她双手环胸地打量他,“班柠前天就回老家去了,她姥姥那边有点事需要她。”
贾铭哦了一声,示意他能不能进屋。她让开,他走进来,一眼就看出班柠的床位,他很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她带走的行李,发现很多冬天的衣服都还在,说明也不会在家逗留太久。
对方看出他的心思,皱起眉,惊讶道,“不会吧,你来真的?”根本不给贾铭解释机会,她径直说下去:“我看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贾铭,你和班柠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别自找苦吃了。”
贾铭笑笑说当然不是,最后死缠烂打地从她那里要来了班柠老家的地址。得手后,他才露出真正嘴脸,冷漠地丢给将她一句:“少多管闲事。”
她带有一丝宽慰与嘲弄地笑道:“看吧,你就是这种人。”
贾铭懒得理她,潇洒地背过身去朝她挥手道别。
不过她有一点说得对,班柠的确和他不同,不如说全身上下,没一处相同。
忽略共处的学校不计,他自认她的成长轨迹和自己几乎没有半点相似。因为在平时闲聊的间隙中,班柠曾经和他说过:“真羡慕你的成长环境,父母陪伴在身边,一定很幸福吧,不像我,很久没有体会过那种幸福了。”
当时的贾铭不太能理解,父母给予子女相对较高的生活水平,不是应该的吗?毕竟他爸妈平日里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快乐就好”。
“我的父母会花重金培养我,从小到大,学奥数,学钢琴、英语……”贾铭很平静地说着自己的童年,“在他们眼中,我听话又认真,应该还很聪明。而他们也总说,只有我从小经历了这些压力和培训,长大后才能跻身许多领域,可以拿着不错的薪水,买房,结婚,生子,继续重复之前的人生,是量产精英的过程。”
班柠在当时却有点同情地说道:“但这更像是你的宿命,而不是你的心愿。”
贾铭在那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很释然地笑了,仿佛在感谢。
感谢她……可以这么诚实地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是啊,看看他自己——
作为县城里首屈一指的长钢企业家的长子,他的确有个相对优渥的生长环境,但他从来都蔑视规则,敢说敢做,有目的性,野心也强,也敢于冒险,甚至不惜重头再来。
可……人与人之间的交集也许是个圆弧,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其实在贾铭的世界里,他从不认为女人是重要的角色,只是,没有了班柠在的学校,他竟然连一个公安知识的小型论文都没心思完成。
社团内部的排名很快就更新了名字,由于班柠已经请假一个星期,无法独自完成小组作业的贾铭这次没有坐稳第一名的宝座。
也是在这一刻,贾铭才发现身边的很多人其实都是趋炎附势的,他们只是习惯去巴结第一名,并不在意第一名究竟是谁。
看着被社团的人团团围住恭喜的另外一组,贾铭感受到了落差。他双手环在胸前,似乎还在死撑着保持镇定。
同伴拍了拍他肩膀:“班柠师姐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贾铭臭着一张脸。
“你也不问问她?”
“她走的时候又没有通知我,我干嘛舔着脸去问她?”
“我听导员说,她都没来得及和他请假社团这边,是回家后才打电话补假的。”
“能有什么大事?我刚才去过她寝室了。”贾铭到底还是没憋住,“她行李箱都还在,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还有她没做完的那些作业都是我这几天帮忙搞出来的,特别累。”
“人家又没求你,是你自己乐意的好吧。”
贾铭像是被触碰到了某根神经,立刻抢白了对方几句。
而这会儿社团教室里的喇叭传来通知,要本系全体学生到综合楼一楼开大会。
等到了会场,贾铭坐下后,看到第一排还有几个三年级的身影,其中一个就是班柠班上的。
那人也看到了贾铭,但他好像还挺意外似的。
不多一会儿,贾铭就收到了消息。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是:“你怎么没去班柠那边?”
贾铭皱眉,下意识地抬起头,撞上那人的视线,对方向他示意手机,贾铭立刻明白那条短信是他发来的。
贾铭犹豫了一会儿,输入回复:“她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
“你知道?”
“嗯,因为我家有个亲戚是她姥姥那边的老乡是。”他回复:“但现在就剩班柠自己了,我不确定她能不能处理得过来。”
“她要处理什么?”
“她姥姥吧。”对方终于告诉他:“她姥姥快不行了。”
贾铭怔了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震惊。
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似的转头看向身边的朋友,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这种事,不能说。她一定不想别人知道,所以离开的匆忙。
贾铭放下手机,心猿意马地抖起了腿。
太过突然,虽然在他的印象中,班柠从未提起过家人的事情,就连她姥姥,她也很少说过。
但那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班柠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贾铭心不在焉地盯着台上的导员,然而他在说些什么,贾铭根本听不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班柠沉默时的侧脸——她总是沉默着,看上去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尽管她说过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和身边的人们保持着距离,可是——
她独自一人,真的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