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珏琳。”她回握了对方的手。
贾楠楠转头告诉店长:“她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宝莱车主……”然后又问班珏琳:“你的车停在附近吗?”
“就在门口斜对面。”
店长说:“那我带师傅去看看刮痕程度。”
班珏琳说:“我和你们一块过去。”
贾楠楠也跟着走出了店。
经过师傅鉴定之后,只需要补漆处理就可以,其他并没有额外车伤。贾楠楠问道:“那需要多长时间呢?”她没问价格,好像一点不介意钱的事情。
师傅看了一眼手表,“喷漆倒好办,就下午一点来取车吧。”
贾楠楠很自然地和店长比出一个手势,店长心领神会地摆出“oK”,接着向班珏琳要了车钥匙,和师傅驱车去了后院的修车厂。
贾楠楠在这时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递给班珏琳:“给你带了一杯拿铁。”
班珏琳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谢谢。”然后好奇地问:“你刚刚和他比出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贾楠楠浅浅的微笑,略微低了低头:“没什么。”
其实,那个手势是要店长把费用记在她账上的意思,平日里她总来给车子做保养,也有办理会员卡,所以那个手势是惯用的暗号。
更何况本来就是她刮到了班珏琳的车子,当然要由她来全额负责费用才行。
班珏琳没再追问,她本就不是个多嘴的人。
可取车要下午,现在才刚刚9点,她看了看周围,又不想空腹喝咖啡,就问贾楠楠:“你吃早饭了吗?”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要请对方吃饭的意思。
倒是吃了片吐司。
贾楠楠顺势说:“没吃。要不要一起吃点什么?”她不给班珏琳拒绝的机会,指着街角对面的一家日料店推荐:“那里有拉面也有盖饭,还有寿司,早餐吃清淡点比较好。”说着就朝那里走了过去。
可走了几步,却没听见班珏琳的脚步声。
贾楠楠有点错愕地回过头。
班珏琳说了句:“其实不用这么客气——”接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跟了上来,“你能带我来修车,我已经很感谢了。”她故意将自己表现得腼腆、缺少见识的样子。
贾楠楠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性格,班珏琳的态度和行为激发出了她对面前人的好感,立刻说道:“这有什么客气的,你也没吃饭,我也没吃,刚好可以一起,又不会要你请的,我来付就是。就当是交个朋友了,咱们看着差不多年纪。”
班珏琳再没说什么,默默地跟着贾楠楠朝日料店走着。
16.
进了日料店后,店员迎着贾楠楠去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看来她经常光顾这里,还和店员很热络地聊天。
坐定后,贾楠楠点了一碗豚骨拉面,班珏琳有些不会挑选,犹犹豫豫,贾楠楠就自作主张替她要了牛肉咖喱饭。
店员在送水来的时候,有些歉意地对贾楠楠说:“不好意思,您可以坐到您朋友旁边的位置吗?这里这个位置的棚顶总漏水,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滴落,会弄脏您裙子的。”
贾楠楠赶忙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刻行动,只是仰头观望棚顶念叨着:“没发现漏水啊……”
刚一说完,就有水滴砸下来,她迅速躲开。
店员的歉意更深了些:“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今天才报修,而且店里也没有其他空位了……”
班珏琳往里坐去,然后招呼贾楠楠:“你过来坐我身边吧。”
得到同意后,贾楠楠落落大方地坐到了班珏琳身边,但是她碰掉了自己面前的一次性筷子,班珏琳从筷筒里拿出一双新的递给她:“用这个吧,还没拆。”
“谢谢。”贾楠楠接了过来。
这时店员端来了餐盘,赠送了蔬菜天罗妇,是两只炸香菇和炸芦笋,都是班珏琳不爱吃的,所以她的脸色直接表现出了没兴趣,贾楠楠倒是还蛮喜欢的,也没问班珏琳,直接夹进了自己的拉面里。
吃了第一口面,她无意识地瞥了一眼班珏琳碗里的咖喱牛肉,再低头的时候,就看见身边有筷子把一块牛肉夹到了她的碗里。
“抱歉。”班珏琳察觉到贾楠楠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想吃,不过我筷子还没用。”
贾楠楠随和地回了句:“是挺想尝尝的。”因为班珏琳的这种举动,让贾楠楠回想起了学生时代:“好像只有在学校里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大家可以一起喝同一瓶饮料,也没有什么职业高低,更不会存在攀比之心,只要喜欢彼此,就会成为朋友,特别纯粹。”
班珏琳品味着她的这番话,笑着问:“贾小姐,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
“我21。你呢?”
“那我大你两岁,23。”
“你是在县里读的高中吗?”
班珏琳点点头。
贾楠楠掰着手指算,“那你是2021年大学毕业的?”
“不,我是2022年,正常学龄上的学。”
贾楠楠“哦”一声,有点遗憾似的说,“真好,像我就是小龄上学,5岁半就读小学一年级了,所以我小你两岁,大学却早你2年毕业,而且家里人也不准我去外面,一毕业就回了老家。”
她一边说一边吃面,像是很需要和同龄人倾诉一般,她侃侃而谈。说家乡发展得很落后,娱乐场所也少,在市区很火的项目在县城里却开展不下去,她原本开了一家规模比现在大很多的音乐培训机构,可是却因门可罗雀而不得不关停。
“倒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没人光顾让我特别有挫败感。”贾楠楠叹息着,拿过面前的纸巾,擦拭着嘴角。
班珏琳侧脸打量她,作为长钢企业老总贾淳的女儿,她的娇生惯养体现在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脸颊白得近乎透明,从耳廓一直到脖颈都像是闪闪发光。看似普通样式的手表,她的那块也要十几万。连指甲都修整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涂着一层淡淡的肉粉色,令皮肤看上去非常软。
当然,最为耀眼的,是她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班珏琳盯着那戒指看了好长一阵子,直到贾楠楠意识到,不急不缓地把那戒指摘了下来。
“我总忘记拿下这玩意。”她说的很随意,摘掉之后就放进了钱包里头,极为平静地解释了一句:“我之前,因为我之前订过婚。”
“你订婚了?”班珏琳脱口而出,有些不敢置信似的。
“订过。”她强调了一下关键词,“但已经取消了。”
班珏琳惊讶地半张着嘴巴,“你还这么年轻……真令人意外。”
“年轻吗?”贾楠楠往椅背上一靠,极为感慨地说:“在我父母看来,我已经老大不小了,还单着才奇怪。”
“那你现在——”班珏琳尽量让自己的好奇显得不是那么无礼。
“我现在就奇怪着呗。”贾楠楠晃了晃钱包里的戒指,“不过这东西也有好处,会帮我挡掉一些没必要的烂桃花。”说到这,她的眼里似乎有那么点遗憾,“还是不合适,到头来也没结成。”
班珏琳观察着贾楠楠的表情,在感受到她泄露出脆弱的时候,她适时地跟进一句:“要是想要聊聊的话,我有时间——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可年纪相仿,在这个县城里已经很难得了。”
“是啊,县城里老龄化严重,年轻人都是稀缺物品……”贾楠楠失笑一声,转头看向班珏琳,“如果你知道我爸是谁的话,估计就不会愿意和我做朋友了。”
班珏琳却耸耸肩膀,“那你不告诉我不就好了?反正,我孤身一人,体会不到你说的那些烦恼。”
这次换贾楠楠愣住了。
班珏琳不以为然道:“我家人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所以我也很感谢你能愿意和我聊天,不然独自一人在这世上,真的是太寂寞了。”
17.
独自一人活着,的确是件非常寂寞的事情。
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白鸽成群飞舞,路边的树、草与花都散发出清香。
赵虎坐在长椅上,看着手机里下载的老电影,《风月俏佳人》。
时而会有三三俩俩的情侣从他面前走过,其中有个女孩子穿着漂亮的明黄色长裙,男孩子牵着她的手走得得意洋洋,两个人有着说不完的悄悄话,脸上洋溢着遮掩不住的甜蜜。
赵虎因此而抬了抬眼,是被那条连衣裙的颜色吸引住了视线。
那裙子的主人高个子、大长腿,腰细的不盈一握,是县城里少见的背影杀手。
他那双藏在墨镜下的眼睛盯着那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彻底走远,他才收回视线。
而对面的培训机构也拉起了卷帘门,上午9:30,是那家培训机构的营业时间。
他看着身材高挑、样貌清秀的年轻男人利落地打开了大门,立刻就有等候在转角的学员凑了上去,她们和他有说有笑,他也格外热情,看上去像是一只善良、阳光的金毛巡回猎犬。
等到学员们都进去之后,这边的他才长椅上站起身朝对面走去。
林雁回正在清理门口的一些垃圾,他嘴里念叨着:“保洁大妈打扫的不干净啊,还有烟头呢……”话说到这,他看到有一双鞋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界范围内。
棕色的,休闲款,裤脚堆在鞋面上,是便于行动的速干料子。
林雁回缓缓地直起身形,看向面前的男人,扯动嘴角,礼貌地笑了笑:“你好,是来报名培训的吗?”
对方没有立刻作答,墨镜遮着半张脸,看不穿表情,只听到略显淡漠的一句:“报名费多少?”
“这要看你选择什么样的科目还有套餐。”林雁回侧过身,示意他进来,“我可以根据你的需要为你量身定做一套适合你的学习礼包,方便的话,进来坐吧,免费咨询的。”
男人考虑了片刻,然后随着林雁回走进了店里。
“请随便坐吧。”林雁回指了指厅里的沙发,男人找到空位坐下后,终于摘掉了墨镜。
林雁回瞄了他一眼,最先看到的是他下巴左侧上的那条伤疤,再之后是他的断眉,看上去不太好惹,但他说话的时候,凌厉的五官会显现出一种奇妙的柔软,就像是恶犬放松警惕时的和善,这种强烈的反差令林雁回稍稍安心下来。
他也担心自己会遇见来找事的顾客,尤其是像这种男人的这种类型。
“你干这个多长时间了?”男人翻看着林雁回递给他的课程科目,随口问道。
“从大学毕业就一直在从事相关工作,少说也有5年了。”
“哦,挺资深的啊。”他合上手里的册子,看向林雁回:“有资格证吗?”
林雁回愣了愣,以为对方是在质疑自己的实力,却也并不恼火,只是很平和地笑道:“当然有,现在没有资格证是不能上岗,更不能开展培训项目的。”
“既然有资格证,怎么不考个正式编制呢?”
听到这话,林雁回则是尴尬地挠了挠头,也有遗憾地说道:“考是考过,就是运气一直不太好,反正到了这个年纪,也逐渐随缘了,而且我现在忙着培训机构,也是分身乏术。”
男人盯着林雁回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忽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笔,然后就在手里的册子上写出一串数字,递给林雁回:“我的电话号码。”
林雁回眼有疑惑地接了过来,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最近县里在招考一批事业编,马上会出个通告。”
“可考试网最近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
“是内部的。”他说,“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联系我,我把通告转给你。”
林雁回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男人挑挑眉,很随意地说了句:“我就是干这个的,中间赚取个信息差价。你要是有兴趣,近期联系我。”说完,他站起身就朝门外走去了。
林雁回迅速转过身,喊了他一声:“那、那你贵姓——”
“我姓赵。”他头也不回地推开门,“都叫我赵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