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熙躺在那里，默默长叹了一口气。
大殿里弥漫着微微的血腥气，空气一片冰冷寂静。
而她却仿佛置身于事外一般，闭着眼睛斜靠在柱子旁。
“太累了，太难了，这打不过，我认了。”
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天道来了。
以她如今的修为，和绝对压制过这个世界的一切力量的天道对抗，那也是妄想。
徒劳无益，不如就躺平，认命好了。
楚云熙并未睁眼。
她能感觉到有东西站在她面前了。
天道。
它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那些黑色的雾气依旧在它身周萦绕缠绕。
天道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楚云熙。
“你在做什么？”
这句话语气出乎意料地像楚厌。
原本是截然不同的人，但此时的天道，融合了他们的特质。
楚云熙睁开了眼睛。
她平静地看着那张带着熟悉眉眼的脸，一时怔了一瞬。
随后将头转了回去，像是没有任何可说的话。
“如你所见，我在等死。”
她的自嘲甚至带着些微漫不经心，好像对死亡根本无所谓一样。
她都已经这么躺着从容等着自己结局到来。
天要亡她，她还能怎么办。
天道愣住了。再次开口，带着更深的困惑：
“等死？”
它的语气甚至更像是在疑惑与思索中带上了一丝好奇。
作为天道，它无法理解楚云熙此举。
按道理而言，在生死临界线之上，求生是众生的本能。
即使那些修士也会为了挣扎求存而燃尽最后一丝力量。
可是，她——她为什么就这么安静躺着。
别说拼命，甚至连抵抗的意图和情绪都没有了？
“嗯，打不过嘛。”
“反正打不过，跑不掉，别说救人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她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在跟某个老朋友开玩笑，但又隐隐透着一种刻意的玩世不恭。
“与其做些无谓的挣扎，不如在这里提前准备准备。
找个好姿势，能舒服点走。”
天道听完，不再说话。
它屏息凝思，注视着面前这个奇怪的人类。
对于楚云熙的反应。
它始终无法用已知的法则和定律去解释。
也无法通过逻辑推理得出清晰的答案。
汇聚集这个世界最强力量所化身的它。
将人类的欲望、痛苦、失败都尽数看透，可眼前的人——
修为不高，但心志却异于常人。
它的沉思片刻发出了冰冷平静的声音：“你，不再挣扎？”
楚云熙瞥了它一眼。
“挣扎有用吗？”
她表情平静，却透出几分疲惫。
“试过了，没用……再拼也是徒劳。
我可不是什么天命之子，能放一条‘主角光环’的路给我逆天改命。”
她自觉这种时刻，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干脆放松下来，坦然面对。
她的平淡与冷静，竟让天道一时无言。
它扫视完楚云熙的话语和举动后，原本习惯于俯瞰众生的意志，竟感到了稍许……
某种全新的、不曾体会的“不解”。
……
于是，天道歪了歪头，紫色的眼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冷光，语气疑惑而似乎不解：
“人类……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
对于众生来说，放弃生命是何其重大的决定。
而对天道来说，楚云熙的轻描淡写简直破坏了它对人类的结构化理解。
她并不是没野心的人类，却反而还异常的冷静。
对于天道而言，这种“等死”的状态，几乎是从未见过的局外之举。
楚云熙眨眨眼，歪了歪头，嘴角甚至牵了个小笑出来。
回答的语气轻快得让天道“无趣”了：“也许吧。”
天道依然站在楚云熙面前，那双淡淡紫色的眸子微微闪烁着，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它对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修士产生了兴趣。
楚云熙的淡然与无所谓，并不像其他面对死亡的修士那般常见。
她没有走常规的路，而天道早已厌倦了那一板一眼的剧本。
它开始试着理解她。
天道是全知的，它能触及到每一位修士的潜意识。
每段极深的欲念、情感和记忆。
此刻，它决定深入查看那些已被它吞噬的灵魂中。
试着通过他们的视角去“理解”楚云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以及为何她会表现出如此矛盾的情绪。
无数片段的记忆在它的心里流淌。
在楚厌的记忆中，天道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楚厌这个人，在众多记忆片段中，反复浮现出对楚云熙那种古怪、扭曲的兄妹情感。
即使二者只是名义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这些记忆片段，天道觉得有趣。
天道似乎明白了。
它能窥探世间一切情感，但它自己不会有类似人类的欲念。
它更不会真正“拥有”这些情感。
虽说楚云熙无谓于死亡，表现得非常从容淡定。
天道心里泛起了一丝久违的好奇——
它想要试探她。
于是，在片刻的沉思后，天道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它抬手，将灵海瀚海中的记忆和灵魂残片捏合、流转。
那具以沈慈为基础构筑的躯壳慢慢模仿着另一种姿态与神情——
就连它自身未曾注意到，它的表情变得微妙。
它眨了眨自己冷漠的眼眸，却忽然露出了一丝极其别扭的、痞气十足的笑容……
它低下头，挑起眉，用着楚厌惯常的嗓音慢悠悠地开口：
“怎么？阿熙，打算在那里躺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