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过后,姜翎月发现自己被管束的更严了些。
皇帝陛下恨不得将人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守着,偏偏还打着‘这是为你好’的名头。
她身子中了毒,衣食住行上就需要愈发小心,一点差池都不许出。
宁安宫内一夜之间多了好些人。
从入口的吃食,到赏玩的摆件,庭院的花草,只要是姜翎月日常能接触到的东西,全部被一一检查了个遍。
其实在之前,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暗中检查过了,只是这次来的更光明正大些。
对此,钱嬷嬷笑道:“陛下待您真是呵护万分。”
姜翎月:“……”
她看向殿内的熏香炉。
里面还有残留的刖麝香味隐隐袭来。
前世她知道自己日常所用的香料有避孕功效时,真是心神大崩,为此甚至生出了怨恨。
而现在,她开始想,这里面会不会也有内情?
她这么早就中了毒,孩子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神仙醉,所以跪了会儿就没有保住。
她发现香料中含有刖麝是在她小产后。
会不会是因为她当时的身子,已经不适合有孕。
所以,前世的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中了神仙醉的?
这个问题在脑中徘徊了几次,很快又被姜翎月抛之脑后。
不管刖麝的存在是他顾忌她的身体不能有孕而悄悄放的,还是真的觉得他的月月没有做母亲就死了,所以她这个替身也不配做母亲,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是被他和贤妃所生的皇长子气死的。
他是天下至尊,现在身边女人不多,但很快会有属国和各地臣子们不断献上美人,为他充盈后宫。
就算这样,他还纳了她妹妹为妃。
并且说出了那样诛心的话。
姜翎月想,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眸彻底冷下来是什么样。
他可以将她高高捧起,也能让她跌落泥潭。
伴君如伴虎,人怎么能对老虎可能隐瞒自己的事好奇。
她不敢的。
可就算不再对皇帝付出情爱,她每日在他面前应付的也太累了。
应该说,因为不再动情,反而显得更加煎熬。
尤其是那人来的勤快,重生回来这么久了,他甚至没有招别人侍寝过一次。
一次都没有!
日日往她的宫殿来,夜夜缠着她。
并且,经过上回的‘玫瑰糕’事件后,对让她学着做糕点的期盼竟然还没有落空。
总要求她每日下午去广安殿送吃食。
唯一庆幸的是,床榻上,他总算是消停了些。
即便如此,姜翎月依旧觉得这日子过的实在苦不堪言。
这跟她所预想的日子完全不同。
她想过的是那种,有些荣宠,但不需要太盛,每日里插插花,赏赏歌舞,等过个几年,皇子们多了些后,她在里头挑挑拣拣选个聪明伶俐的养在膝下的日子。
而不是和皇帝朝夕相处,夜夜缠绵,时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演着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暴露自己也是重生的事实。
天知道,她实在是太累了!
姜翎月心头叹着气,伸手掀开锅盖,看着里头总算有了几分模样的‘玫瑰糕’,更觉苦闷。
这白日里努力研究吃食伺候皇帝,夜间还要宽衣解带,将自己也献上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她算是明白了,无论是先前伺候的老人,还是这一届大选入宫的新妃,祁君逸统统都没有看入眼的。
甚至连提起来都嫌烦。
他自己不提也就算了,还听不得她提。
他是帝王,哪怕看着温和宽厚十足的好脾气,那也只是看着而已,实际上他性情果决,说一不二,满朝文武都不能左右他的决断。
这样的人怎么会勉强自己为了子嗣去宠幸没有入眼的女人。
难怪前世他二十有八,膝下也只有一位皇子。
靠现在宫里的这些妃嫔来分走她的宠爱是靠不住了。
姜翎月又开始扒拉记忆里,前世后宫那几个能称得上对手的妃嫔,什么时候能入宫。
现在是景泰三年的六月份……
忽然,姜翎月眼神一亮。
而她身后的钱嬷嬷见她呆呆的看着锅里,还只当又失败了,上前一步时,瞧见里头歪七扭八,但还算成型的‘玫瑰糕’,面色大喜道:“这回成了!”
“……成了?”缩在角落的厨娘闻言凑眼看过来,旋即喜不自胜,激动不已,“成了,成了!娘娘真是大有进步。”
七天!
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只会做糕点的小小厨娘,教了当朝婕妤娘娘足足七天。
总算成了!
虽然它们并没有那么精致好看,但它们白白嫩嫩,胖胖弹弹,一个个乖乖巧巧,没有不听话的粘做一团。
实在已经是里程碑般的进步了。
“……”姜翎月半晌无语。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情真意切在欢欣鼓舞的众人,又再次看了看锅里几块歪七扭八的糕点,……莫名就有些羞愤。
什么时候,对她的厨艺期待值,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
她拿起玉箸,准备尝尝味道。
“娘娘不可!”锦书赶紧去拦,“您金尊玉贵,试味之事,还是让奴婢来吧。”
说着,她眼疾手快的夹起一块,咬了口。
她们主仆关系亲近的很,锦书这般没有规矩的行径,姜翎月完全没有生气,见她入了口,难得有几分期待,“味道如何?”
“……”锦书细细嚼碎咽下,对着主子期待的眼神,哂笑道:“好吃极了。”
闻言,姜翎月心中顿生欢喜,本打算自己也尝尝,但一看锅中只剩六块,要呈给皇帝陛下的吃食,不好是单数,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吩咐道:“挑个精致的盘子装好,本宫这就给陛下送去。”
这几日所做的糕点卖相过于惨不忍睹,都没有到试吃这一关,即便如此,她每日依旧会提上装着‘糕点’的食盒去广安殿。
一开始,宁安宫一众奴仆都诚惶诚恐,担忧触怒龙颜。
娘娘受宠自然不怕,但他们就首当其冲了。
几日下来,见无事发生,便放下了心。
于是,姜翎月再次提着个食盒,施施然的坐上了去广安殿的轿辇。
这次那人总不能又让刘榕将她辛辛苦苦做好的吃食,完好无损的拿出去了吧。
她心里有些高兴,下轿辇时面上就忍不住扬起几分轻快的笑。
可一抬头,见到从殿门走出来的人,笑就僵在了脸上。
那双灵气逼人的杏眼有一瞬间的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