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
原本热闹的氛围,随着众人的散去,渐渐冷清下来。
那些年轻的妃嫔、命妇以及贵女们,或结伴游玩,或前往专供女眷狩猎的小猎场一试身手。
只留下上了年纪的命妇,依旧端坐在高台上,陪着淑妃闲话家常。
日头渐高,珩儿依偎在宋昭月怀中,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然昏昏欲睡。
淑妃见了,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对着宋昭月柔声道:“日头有些大了,珩儿怕是困了。你且带他去后头的帐篷里歇息片刻吧。”
宋昭月闻言,低头看了看怀中眼皮打架的珩儿,轻轻点了点头。
“是,母妃。”
她抱着珩儿缓缓起身,准备朝后头的帐篷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和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宋昭月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一群人正策马疾驰而来。
为首的那人,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隐约瞧着,像是……裴明绪?
白瑾在旁,目力极佳。她凑近宋昭月耳畔,低声说道:
“王妃,是殿下!”
宋昭月闻言,心中微微一惊。
此时距离狩猎开始,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裴明绪怎会如此之快就返回?
难道……出了什么事?
宋昭月的心,不由得微微提了起来。
马蹄声愈发近了,一行人勒马停驻,翻身下马,便朝高台疾行而来。
宋昭月这才看清,来人还不止裴明绪。
他身后,两名亲卫正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身着玄色骑装的年轻男子,面色苍白,双目紧闭。
淑妃也注意到了台下的动静,她扶着雪晴的手,缓缓起身,目光落在那担架之上,瞳孔骤然紧缩。
“那……那不是楚王吗?”
“楚王这是怎么了?”
宋昭月这才知晓,那担架之上的年轻男子,是楚王裴明延。
他身上不见血迹,唯有左小腿被简易树枝牢牢固定,显然是小腿受了伤。
宋昭月迅速转头,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白瑾低声吩咐,“你速速派人去行宫,将景先生和赵先生悄悄请来。”
“切记,莫要声张。”
“是,王妃。”白瑾领命而去。
宋昭月听裴明绪提起过楚王,知道二人感情不错。她想着先把两位先生喊来,以备不时之需。
此次秋狝,景仲华与赵梦泽皆随他们一道来了,只是此刻尚在行宫中,并未前来猎场。
......
裴明绪将裴明延小心翼翼地送入一顶空置的帐篷,安置于软榻之上。
他俯身查看着裴明延的伤势,眉宇间尽是焦灼。
“六弟,你忍着些,我已着人去请御医了。”
裴明延虽面色苍白,却仍勉力撑起一丝笑意,“五哥,不必如此紧张,臣弟这伤……无碍。”
他接着急切道:“五哥,你还是速速去御前禀报一声,免得父皇担忧。”
裴明绪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去。你且安心歇息,有何不适立刻唤人。”
他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帐篷。
御帐之内,景熙帝已被外面的动静惊动,心中有些惊讶。
算时辰,应该还没有这么快!
莫不是出了变故?!
他搁下手中的茶盏,浓眉微蹙,朝立在一旁的李德海问道:“去瞧瞧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是,陛下。”李德海躬身应下。
李德海刚出了御帐,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裴明绪。
“李公公,本王有事要向父皇禀报,还请公公通传。”
李德海瞧见裴明绪神色焦急,不禁问道:“燕王殿下,方才的动静,可是殿下回营?”
裴明绪点点头,说:“楚王伤了腿,本王送他回营。”
李德海一听,立马道:“陛下听到动静,正命奴才出来看看。殿下,不如随奴才一道入帐,禀明陛下?”
“多谢李公公。”
李德海领着裴明绪进了帐。
裴明绪甫一进帐,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请罪。
“父皇,方才是儿臣送六弟回营。六弟不慎坠马,伤及小腿,是儿臣护卫不周,请父皇降罪!”他声音沉痛,满是自责。
景熙帝闻言,知晓是裴明延伤了腿,微微蹙起的眉头散开。
“起来说话。”
“明延又不是三岁稚童,还需你时时看顾?”
“他自己弓马不精,平日里也不见如何勤加练习,如今受了伤,也怨不得旁人。”
景熙帝停顿片刻,话锋一转,沉声道:“罢了,朕去瞧瞧他。”
他自榻上上起身,“你且带路。”
“是,父皇。”裴明绪连忙起身,为景熙帝引路。
.......
帐内,淑妃立在一旁,眼瞧着御医替脸色苍白的裴明延诊治,眉心紧蹙,眸中满是疼惜。
此次秋猎,德妃因病未能随驾,偏生如今楚王又出了事。
以德妃那疼爱儿子,又不依不饶的性子,待御驾回宫后,定不会善罢甘休。
宋昭月抱着珩儿静静地立在一旁,面上亦作出关切之色。
珩儿对这紧张的气氛毫无所觉,好奇地盯着裴明延,不明白为何他躺着,脸色苍白。
裴明延强忍着腿上的剧痛,苍白着脸,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宽慰道:“淑母妃,您莫要担心,儿臣没事的。”
他故作轻松道:“御医方才也说了,只是骨头折了,好好将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话音未落,帐帘被“唰”地一声掀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踏入。
正是景熙帝。
“养养就好?朕看你是还没吃够苦头!”景熙帝的声音带着几分怒色,“弓马不娴熟,便该勤加练习。如今,打个猎都能把自己从马上摔下来!”
众人皆是一惊,慌忙躬身行礼。
“臣妾\/儿臣参见陛下\/父皇,陛下万福金安!”
珩儿瞧见景熙帝,也跟着脆生生地大喊:“祖父!”
裴明延更是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腿上的剧痛折磨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能半躺在榻上,艰难地请罪。
“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忧了,请父皇降罪!”
景熙帝冲珩儿微微颔首,接着目光在裴明延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御医身上。
“陈院判,楚王伤势如何?”
陈院判忙躬身回禀,“回陛下,楚王殿下左腿胫骨骨折,所幸伤势且前期处置得当,微臣已为殿下正骨复位,辅以药物,只需静心休养三月,便可痊愈。”
景熙帝微微颔首,面色稍霁。
他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明延,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但精神尚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你好生休养,待伤愈之后,给朕好好练习弓马,莫要再如此不济!”
裴明延连忙应声,“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景熙帝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去。
临行前,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裴明绪,沉声道:“老五,你随朕来。”
“是,父皇。”裴明绪应道。
宋昭月闻言,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裴明绪。
裴明绪察觉到她的视线,冲她微微颔首,便快步跟上景熙帝,一同出了帐篷。
裴明绪随着景熙帝朝御帐而去。
景熙帝双手负于身后,缓步前行,忽然开口问道:“老五,你不回去继续狩猎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怎么,头彩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