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蓝袍青年的视线划过何蛟一行人。
他的视线短暂地在小针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后就转移到了周谦身上：“此地危险，诸位何以来此？”
这年头，女人外出本就不多了，他们队伍里还有个小孩，长了四只手，实在是不惹人注意都难。
不过何蛟早备了应对之词，提前跟周谦通过气，是以周谦立刻开始了表演：
“哎，倒霉啊！”
他一撇嘴，露出一副冤种的面相，“我来此是想应年前的约，到表舅家走一趟，谁知外头直接变天了！”
献天门跟周边门派都是亲戚，装这个他最熟不过。
蓝袍青年一脸关切：“上个月献天门就贴出告示，不对外开放，道友没听说吗？”
“就是没听说呀！”
周谦搓搓手，愁眉苦脸。
为了探知情况，他们五人都换下了营里的衣服，穿的是寻常百姓的朴素袄子，外头裹件小斗篷遮风，所以他干脆装成打秋风的，“我从年前闭关到现在，这才出关呢，想着盛情难却，就把家里人也给带上了，结果呢？嘿哟——”
没等他抱怨开，蓝袍青年朝其余人一点头：“啊，几位姑娘都是您的家人。”
周谦抹了把脸，伸手介绍了何蛟：“这是内子的妹妹，原先的门派破落了，带着几个小的过来投奔我，就，一起带出来见见亲戚嘛。”
周谦尽量笑得猥琐些，看起来像个人贩子，随后把笑容僵在了脸上，水灵灵地岔开了话题：“这位兄弟敢以身犯险，可是知道安全离开的法子？”
他避重就轻地把迷失方向之事和盘托出，蓝袍青年闻言，低叹了一声：
“鄙人是破障师，听说有人被困此地，特意赶来施救，如今还未找到人，自是不能离开。不过……”
周谦：“不过？”
蓝袍青年：“依着道友的描述，恐怕我们已经身处障区之中，只有除去障源才能离开。”
周谦一震，倒是沉默了许久的何蛟接过了话：
“可我们一路过来，并未看到任何一朵鬼眼花。”
蓝袍青年看起来经验丰富，她第一反应是了解对方的判断依据，以便分析现状。
对方给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鬼眼花生长需要时间，一时没有出现也是可能的。又或者，障区的边界在飞速外扩，鬼眼花寻不到确切的‘边缘’，所以长不出来。”
“外扩？”何蛟有点难以置信。
她知道障区若放任不管，随时间推移其影响力可能会变大，但在短期内扩张地盘，这种案例她还是第一次听。
蓝袍青年：“更有甚者，障区套障区，也不是不可能。”
何蛟一愣：“不对吧，障源的定义是特定区域里的最强怨魂，这说明一片区域里只会有一个障源，既如此，障区又怎能够叠加呢？”
“因为不是所有障源，都会老实地待在同一个地方。”
蓝袍青年声音依旧和煦，好像只是在科普什么行业知识，何蛟却觉出了毛骨悚然。
如果障源可以自由活动，那人怎么判断自己什么时候进入障区？
障区面积太大，魔气污染的区域难以确定边界，那鬼知道障源在哪里？
找不到障源，这他爹的咋走出去？
何蛟窒了一窒：“道友倒是够沉着，遇到此景还面不改色。”
蓝袍青年似被夸了，眉眼一垂，很是自谦道：“干这行久了，习惯了。”
他这副水泼不进的模样，让何蛟不由自主联想到了何不染。
——果然，破障师老出入这破地儿，精神状态都挺非人的。
相形之下，现场唯一没进过障区的周谦已是面如土色：“道友……有什么建议吗？”
蓝袍青年沉吟片刻：“建议就是，大家相互盯着点，尽量保持平静。障区最忌心神不宁，魔气很容易趁虚而入，队友陷入癫狂就很难办了，容易伤人。”
何蛟咽了口唾沫。
“容易伤人”是个轻描淡写的说法，实际上修士癫狂如同入魔，闹到那一步就是自相残杀了。
还好却旧人抗魔性能强，小针目前也算稳定。
唯一的变数是周谦，四人看住一人，还有些底气。
何蛟眼珠一转：“那我们能从上空逃离吗？刚才我们在空中俯视下方，并没有被魔气所迷，或许上空不在障源影响的范围内。”
蓝袍青年摇头：“上空的确魔气稀薄，相对而言安全些，但依旧在障源的掌控内，想离开是不能了，否则我也不必走这一遭。”
何蛟想了想，觉得他不是骗人。
倘若到了上空就能逃，修士们直接一个御剑飞行就能解决问题，千里镜这种东西都不会有。
……自然，若换成是普通人，不仅逃不掉，连用千里镜报信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几人各自消化着新的噩耗，前方却传来一阵大动静。
“嘭！！！”
所有人扭头看去，南门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正在拆门。
献天城的大门也是一道防御，融合了法术与机关术，轻易打开不得。
寻常情况下，外面有站岗的修士，进城者通过身份核验后，修士会施法给城内人信号，从内部将门打开，让人进城。
而眼下，修士不在岗位上，所以进城就得动一番脑筋了。
蓝袍青年见状，回头略施一礼：“救人要紧，我不便再耽搁了，诸位若有意，可随我一道走，互相之间也好提个醒，帮衬帮衬。”
何蛟朝他笑笑：“道友先行吧，我领几个妹妹穿下防身法衣，一会儿就往南门去。”
目送蓝袍青年走远，何蛟将人拢到一旁，让周谦把传声符和最后一张结界符交给小针。
周谦一边递一边问：“法衣……”
“是幌子，早就穿身上了。”
何蛟让雪鹰变回原型，带小针和十七重飞一次：“看准地方，贴上符纸，随后直接回营，成功就用传声符报来叫我们知道。”
雪鹰就那么飞走了，速度之快，让周谦不免疑惑：“那人不是说……”
“他是救了我们，但这不代表他绝对可信。”
何蛟笃定道，“他修为明显不低，又说有任务在身，这样的人有理由和我们同行吗？当然，不排除他是好心的可能，但我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亲自验证过，才知道真假。”
毕竟，要当一名破障师，只有好心是不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