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得令，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敲了隔壁的房门。
“进来。”
门是施了咒术的，主人同意便自动打开。
何蛟踏入，何不染正在书案前翻阅什么，她没有上前，气息疏远地看着他。
何不染放下手中物事，话语清悦：“找我什么事？”
“戒律中有一条，不准滥杀无辜。鱼算无辜吗？”
她那日答应得痛快，后来才想起有这么一条戒律。
虽然她也想多学些法术，但同时她也不能轻易犯戒，毕竟这其中有约定，而且她也不愿前功尽弃。
何不染静了一瞬：“算。”
何蛟心一沉。谁知他话锋又一转：“但码头的鱼不算，那些不是真鱼，只是拟态鱼。”
“拟态鱼？”
“就跟草蝴蝶一样，像极了蝴蝶，但本质是草。”
“多谢相告。”
何蛟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却听他唤了一声：“蛟蛟。”
她停下脚步：“有何吩咐？”
“你宁可去做可能犯戒的事，让他人向你索取，也不向我求教？”
她轻出了一口气：“她索取的不多，我给得起。”
相形之下，他的赠予，有时太贵重，像是难以偿还的负担；有时又过于甜美勾人，若即若离好似陷阱。
“跟我同处一室，都让你感到难受吗？”
“……已经不了。”
她踌躇片刻，转回头看向他，情绪已然淡漠；“你的付出，我铭记在心。只是我刚被追杀过，心中甚是不安，只想静下心修炼一段时日。”
一时的逗弄加剧了她的不安，他知道自己难辞其咎，但他并不明白该如何缓和，只能直白相询：“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照顾小针也累了，理应歇息，有事派人去厨房唤我，或者去后院。”
她毫不犹豫地走了，带上自己房间的鱼去了厨房。
次日，她带着十道菜和十幅画找到了美人鱼。
美人鱼尝了菜，看了画，娇眼慢回至何蛟身上：“做得不错，你让他们吃起来很像鱼。”
“过奖了。”
她只是猜出了美人鱼让她送“拜师礼”的用意。
变形术法最重在“形”。
画鱼是要她细细观察，捕捉动态，杀鱼是要她了解鱼的构造。
菜是死物，比鱼容易画，但有葱姜蒜酱这些配料，又有干煸烤制煮汤等不同的做法，致使鱼肉的性状和细节产生了改变。
至于做菜，或许是在考验她对细节的观察力。
拟态鱼不是真鱼，口感虽和鱼肉相差无几，味道却寡淡如青菜，自然不能照搬真鱼的做法，何蛟从厨娘那里得到菜谱后，经过数十次试验，才用鱼露、二荆条等食材复原出了常见鲜鱼菜肴的气味。
……或许要感谢何不染提点，否则她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世界上竟有拟态鱼这种东西。
不过细想也对，土地都能被污染，湖泊不也是一样。
之后的几天，何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花园。
美人鱼时不时会出现，点拨她半个时辰后又消失，剩下的时间就是各种练习。
木头不似水，虽能将之搓成粉末，但凝聚成型上远不如沙土，而沙土成型需硬化，这个步骤做起来也不简单，需要极致地压缩。
这压缩是个大问题，缩得不好，小灰驴能缩成四脚蛤蟆。
“要是能直接将沙土质变成石，就不怕这个问题了。”
何蛟这样想过，但是水变冰容易，沙土质变为岩石却难，她暂时还办不到。
“姐姐，你还在练呐？”
小针根据何蛟的图纸，用冰在花园里打造了一片健身器材和滑滑梯，近几日吸引了好些少年男女来玩。
这些人都是前院待客的，个个风流娇俏，热情奔放，何蛟见了便i症发作，会避开人群，在僻静处独自练习，偶尔留意下小针的动向。
可是会待客的人都自来熟，不知何时起，他们注意到了何蛟，三三两两把她围了，小鸟一样绕着她鸣啾啾，说她会法术好厉害，会画图纸好厉害。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蛟也不好故作不理。等她话匣子一开，他们就更兴奋了，一时给她塞俩点心，一时要带她去看好玩的，一时要她讲故事，一时又请求她捏个泥人什么的。
他们休息似有固定时段，所以对何蛟而言，这一点交流也不算打扰，反而让她感觉松快了点。
人松快了，脑子就好使，有一回，她被央去救几棵被他们养歪的花，突然灵光一现。
植物根系能固土，既然如此，她不必变土为石，也能造出更牢固的防御盾。
她想到后立刻投入了训练，不出三日，就把两个法术融合得很巧妙了。
几日后，有个少年听闻她会木系术法，把她偷偷带到了羡珠楼的灵田，希望她能帮忙看看怎么促进灵植生长。
何蛟虽然不认得灵植，但是专业对口，稍微瞧瞧就看出了问题：
“水浇太多了，施肥也不当，土壤酸化板结，当然影响长势和产量，你试试少浇点水，土里加点石灰，过一阵就该好了。”
少年满脸懵懂地看着她，一看就是一知半解，何蛟只好手把手教对方怎么施加石灰，怎么判断加多少合适。
教完之后，她随口问道：“你种灵田多久了？”
少年羞涩道：“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你看着也才十五岁啊？
算了，玄学世界外貌都是浮云。何蛟抓重点问：“那怎么对种植并不精通呢？”
少年脸更红了：“您是何公子的人，我也不怕告诉您，我们水族本来就不善种植，虽然这些年我也看了书，不过总是不得要领。”
何蛟更稀奇了——灵植价贵，万一种坏了，这损失可不得了。
“那平时养护出了问题，你都怎么解决呢？”
少年腼腆一笑：“就寻找一些精通土系木系法术的客人，向他们撒个娇，请他们帮忙。”
何蛟震惊。
不是，这个答案你说出口也太不假思索了吧！
……不对，现在这个被撒娇的客人，好像是我。
少年看她不答话，以为她不是很高兴，小心翼翼道：“作为交换，我可以无偿为您提供一些服务，或者物品，您有什么需要吗？”
生在羡珠楼，对于这方面的付出，他早已习惯了。一个年轻女子的索求，应该不会太变态。
何蛟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答案：“你分点石灰给我吧，可以的话，再来点儿炼铁剩下的矿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