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竹清镇凡人多,还是存放的卷宗不怎么机密,院长住处的房间上的竟是普通大门锁,巡逻的人也就俩,提着灯笼在屋外绕圈走了几回后,便坐在大门口喝酒聊天,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样的守备自然难不倒何蛟,她本来就善于伏击,此刻有了长鞭和长发,飞檐走壁更是容易。
小心翼翼走过几间屋子,她终于在二楼找到了一间卷宗陈列室。
陈列室很大,但何蛟运气终于好了一把,卷宗以时间顺序排放,记录小柳村案件的卷宗就在最外面一排,几乎是一下就找到了。
何不染望风去了,何蛟一个人蹲在地上,借着薄布袋的光速读了一遍,眉头越皱越深。
根据卷宗记载,屠村事件发生在三月。因为缺少确切嫌犯线索,此案四月便列为悬案,搁置了调查。根据小针的说法,那之后没几天她就成了障源。
这之后的两个月里,这桩疑案并未有推进的记录。
一直到了七月,说是附近居民外出采蘑菇,误入小柳村后发觉那里闹鬼,回到镇上传开后,才派相关人员前往查验,终于正式将小柳村登记为障区。
由于有普通人从障区中安然离开,小柳村最后被评为丁级障区——也就是危险程度最低的一级,没有特别重视,只是发出通告,告诫众人没事不要靠近。
……这来龙去脉写得有鼻子有眼,可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看出是编的。
障区外有鬼眼花扎堆,鬼眼花晚上都会发光,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误入;而且小柳村一带土地污染严重,草木都稀稀拉拉的,就算七月是雨季,附近的林子也长不出几个好蘑菇来。
如果那人误入小柳村是假,那么这个丁级评判也就来得蹊跷。
就算真是丁级障区,献天门自己不搞定,还去找外援,这实在没道理。
此外,村中门一事的记录也颇令人在意。
卷宗上提到两点,与小针说得大致对应,但略有不同。
在屠村以前,那扇门也不是全天畅通,而是早晚各开一次,方便两批不同工种的村民交替上工与返家。
到了屠村那夜,因为居民集体向雇主请假,于是当晚村内通道被关闭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魔修通过大门穿梭,直接威胁城镇安全。
单从这两条来看,小针当初被气得万念俱灰是有原因的。
“按你说的,魔修弱一点都要低调做人了,谁杀人还特地往修士多的地方闯?就算会吧,难道魔修不会飞?还得通过门来去啊?我现在都觉得镇子入口那玩意儿就是摆设,防君子不防小人,魔修真要搞事情,从上空直接降临到镇上不是更方便?”
何蛟把卷宗放回去,跟何不染小声交流看法。
何不染安静听完,微微一摇头:“你只说对一半。世家的修士修为较低,他们自己抵抗魔修也麻烦,所以没那么蠢笨。大门口的腾蛇柱固然是为稳定人心,但镇上人口密集处也装有防魔束,一旦感知魔修气息,便可张开抵御攻击,给百姓一定的逃生时间。”
何蛟:“这么个小镇,能逃去哪儿呢?”
“有的地方会建地宫,有的是通往安全路线的密道。”
好吧。门的疑点暂时能解释,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能为一百人建一扇门,为何一百人死后却好似无事发生?
“别看了,有人来了。”
何蛟手臂一凉,紧接着就感觉强风略过,几个起落后,两人上了后院的银杏树。
黑暗中,有个戴着兜帽的人来到二楼,对方拿了什么东西,边走边撒,栏杆上、窗户上、门上一概不漏,洒完室外洒室内。
何蛟:不是,你们这个安保,谁都能放进来的吗?搞得我当飞贼都没成就感了。
“走。”
何不染忽然伸手一揽,将她裹在臂膀中离开了。
两人至房中脱了行头,随后推开后院窗扉观察。
东北角方向,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何蛟惊呆了:刚才那人是在放火!
放火自然是要烧东西,难道那里真的藏了什么重要文件?
那就更不对了,藏了重要文件,安保还松散至此……莫非,今夜安保是故意闭目塞听的?只是他们赶巧?
“蛟蛟作何想?”窗扉一闭,何不染问道。
何蛟一把拽住他往床上拖:“先上床!”
屋里没开灯,何蛟掀开床幔,蹬了鞋子就往里闯,一手把棉被抖开了就罩住了何不染,把人扑倒在厚厚的床褥上。
“其实……”何不染似乎要说什么,但是何蛟并没听在耳朵里,她飞快地解开了他的衣襟,从他的脸颊一直亲到了胸口。
“我们不知道放火的是谁,但那里失火,免不得调查,说不定还会找人当替罪羊,登记入住的簿子我看了,今天入住的修士一共三位,只要我们应对得当,嫌疑就落不到我们的头上。”
她刚说完,外头就有人敲起了门:“何仙长!何仙长!”
何蛟立刻翻身滚到里侧,用棉被盖住了身体,何不染则敞了衣襟去开门。
敲门人是白日藏书阁外的青年,提着灯看清他后明显一愣,眼神都飘边上去了。
何不染露出个不耐烦的模样:“何事啊?”
青年这才道:“书院东北角起大火了,这救火有动静,我特地来说一声,您一会儿听着声也无需惊慌,但也不必出来,免得人来人往冲撞了您。”
“哦。”何不染低头看了眼胸口,伸手一抹印在上面的绯色口脂,“不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不用,您忙您忙。”
青年转身就走,逃也似的跑了,没发现何不染朝着他的后背轻轻挥了一下手,一粒小米大的紫壳甲虫便飞到了他的颈后。
何不染重新关上大门,点亮了卧房的一盏灯,回到床前拉开帷幔:“用不着担心了,他们没想做什么。”
“那就好。”何蛟松了口气,缩到了床脚,“今夜先休息吧,之后的事,容我再想想。”
她记住了屠村案记录者的名字,但是对方具体在哪儿,如何联系上,献天门怎么去,她需要打探。
她抚摸了一下戒指上勾起的粉色尾巴,取出方墨的通信盒子。
这显然是条捷径,不过……
她还在犹豫,盒子上的一颗珠子忽然闪了一下。
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