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闻言,又望了瘦高汉子一眼。
汉子扶着竖直细长的“甘蔗”,手起刀落,竟不是削皮,而是从中剖开。
剖开之后,“甘蔗”倒在地上,内中空空,果然和竹子一个样。
何蛟:vocal,不会所有植物都魔化变样了吧?
那我两年植物学不是白学了?
天杀的魔君!!!
许是他俩驻足观察太久,那汉子有所察觉地望了过来:“你们是谁?找我何事?”
他原是低头侧身工作的,这下一抬头,何蛟看清了他异样的面容。
他的脸上长了许多痣,其密集程度,让她想起了隔壁中医学院里做针灸教学的小铜人,他脸上的痣,比小铜人身上的穴位都多,与其说是脸上长了痣,不如说是痣上长了五官。
交谈下,他们确定了痣人的身份——他就是村长。
面对村长的提问,何不染还是那番说辞,只不过又比先前恳切许多:“我们自带了干粮和水,只消有个落脚的地儿就行,没床的屋也可以凑合,绝不会多打扰你们的。”
村长不知做了个什么表情,脸上斑斑点点的黑痣随着肌肉动作,也跟着跃动了起来,好像音乐播放器上的粒子特效:“好吧,跟我来。”
他绕过自己屋头,把他们带到屋后的另一间小屋。
小屋门没锁,被他直接推开了:“这间屋是李伯的,半年前他走了,家中没什么儿女,目前就当成了公用的仓库,你们要不忌讳,就在里头休息吧,床和椅子都是有的。”
“不忌讳不忌讳,您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何不染连声道谢,同时不着痕迹地一步一步把人往门外送。
村长一摆手:“嗐,算不得什么,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个扫帚抹布,你们自己清扫一下。”
不出片刻,他就回来了,手上拿的却不止保洁用品,还有一壶酒。
“贵客远道而来,该喝一杯驱驱寒。”
他说着提起酒壶,倒进两只小小的白瓷酒杯里,一脸期待地望向两人。
何蛟看向酒杯。酒杯里的酒清澈如水,闻起来也没有酒香。
她怀疑这根本就是水。
问题是,什么水?
障区都是死过人的地方,别是什么尸水吧?
何不染大概也有此种顾虑,一时间也是盯着杯子没动作。
“喝呀。”
村长笑着催促,露出了八颗牙齿。
但他的眼睛却没有笑意。
不仅如此,眼睛眨动时,他眼白上也多了斑斑点点的痣,它们汇聚又离散,好像拥有生命,会爬动生长一样。
何蛟看得san值狂掉。
她现在觉得伏尸娘娘简直亲切,起码她始终是个人样,眼前这个是什么东西?
他脸上的是痣还是虫?他是妖怪还是人?
喝了他端来的水,会不会变得跟他一样?
正想着如何打消对方疑心,余光里何不染却动了:“我妹子不能喝酒,她那一杯也由我代劳吧。”
他说着,把两杯酒都倒进了口中。
村长笑意更深了,眼里闪露出赞许来:“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自便。”
他把酒具端走了,临到门前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晚上早点睡,不要出门。”
何蛟答应一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何不染则将人送出了门。
目送村长走远后,何蛟赶紧跑到何不染身边:“你怎么真喝啊?没事吧?”
何不染微一摇头,抬手在胸前紫宫穴上一点,随即便将两口酒吐到了地上。
“寻常的毒和魔气伤不了我。比起这个,你灭过一回障源,又有红花加身,对魔气的感应远超常人。障源身上魔气最浓,你应能识别,这一路走来,可感受到什么了?”
何蛟也是摇头。
除了村长让她有些心悸,其余人也就是体貌上怪了点,给她的感觉与常人无异。
可心悸是因为被吓到了,跟魔气好像没什么关系。
何不染也不怎么失望,他从戒指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她:“这是《魔化植物的辨识与运用》,它售价可不便宜,你记得收好,空闲时翻翻。”
交待完,他拿过何蛟搁在一边的扫帚,起身扫地。
何蛟猜他是做样子融入障区,于是也拿起铜盆,去井边弄了些水来洒扫。
稍微忙活了一阵,两人便关上门,朝村子别处打探。
遗憾的是,他们走遍“丰”字的每个笔画后,一无所获。
无论是那个求援的姑娘,还是障源,他们都没有踪影。
“无妨,为了不被人消灭,很多障源都会下意识隐藏自身。至于那位姑娘,她也可能是发现什么躲了起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可是天已经暗了。”何蛟抬头看着发紫的天色,小声提醒他,“村长说过要早睡。”
这一点很可能是小柳村的规则。在没有摸透障区的具体状况前,不宜节外生枝。
两人匆匆赶回仓库,门才关上,天就已经黑透了。
何蛟藏了多时的发光布袋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将之挂到床头,随后伸开腿坐到床上:“这里时间流速不对,才逛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夜里又不能出门找人,这下该怎么办?”
何不染坐在桌前的条凳上,神情晦暗不明:“村长不让我们夜间出门,搞不好夜里会发生什么,也许今晚我们就能得到答案。”
他把糊窗的戳破一大块,拖着条凳坐到了窗口处:“你在床上躺一躺,别睡着了。”
何蛟应了声,调整了姿势。
她又不是何不染,岂敢在障区睡觉?一觉之后,搞不好她真能长眠了。
不过障区诡谲,为了防止自己真睡着,她干脆掏出了那本《魔化植物的辨识与运用》,借着布袋的光线阅读了起来。
这本书如其名字,记录了不同植物魔化前后的特征,以及魔化后的外型、副作用、临摹时所在地区等,内容不可谓不详实。
神奇的是,作者对于植物的分类和描写风格,都很贴近她课本所学的内容。
就连书册的装订,也依照了现代从左往右阅读的习惯,跟罗浮永寿那几本书完全相反。
难道这又是出自何不染友人之手?
他是故意让她发觉这个问题的吗?要不然同样是传授知识,他这次为什么不用数据线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