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一送莫寻烟到沁韵楼外时,在莫寻烟的马车旁停了一辆沉稳大气的乌木马车,车帘是紧闭的。
车内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夫人散心,散到燕州来了。”
莫寻烟昂起头,冷笑了一声。
“侯爷今日连人带心地,不是也来了燕州。”
车内没有回音,只听得冷清的声音响起。
“回京都吧!”
“怎么?怕我对陈十一不利?”
“是。”
莫寻烟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一旁的陈十一肩膀。
“这男人啊,真是要不得,当着自己的夫人的面,维护另外一个女子,简直是大甲虫滚粪球,混蛋一个。”
陈十一听得都愣住了。
她看着莫寻烟上了自己的马车,先行一步走了。
旁边那乌木马车就这样停在繁华的路中央,半晌。
许久,才听得里面的人轻声说了一句。
“走吧。”
陈十一站在沁韵楼门口,站立了很久。
马车在这条繁华的路上,越走越远,慢慢地成了一个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她不明白,大少爷是怎么回事?
以前是她想尽一切办法躲着他,怕他找到,如今,却是他不见她了。
似乎是不想打扰自己。
不想打扰却时刻关注自己的动向,派护卫守在自己身旁,监视着侯夫人的一举一动,怕她对自己不利。
他再也不如从前那般,想要的就是紧紧攥在手心,千方百计要得到。
而如今,沉稳得像水,水化成雾,化成雨,化成霜,谁需要他成为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他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样悲伤。
李芸周缓缓走到陈十一身旁。
“对男人生起怜悯心就是自己悲惨一生的开始。”
陈十一愣愣地看着她。
“休了我的那个男人,我要是一生气,他就站在雨中淋雨,一直到自己感染风寒,也会早上天没亮到点心铺子守着刚出炉的栗子糕给我送来,他还会亲下下厨做我最喜欢吃的小酥肉,但是扇我巴掌的是他,责骂我娇气的也是他,利用我的人也是他…”
“东家,你现在还小,没经历过那些事情,不懂得男人的心,永远都是自私的。”
陈十一没有经历这些,但经历得是另外一番。
谁也没穿过谁脚上的鞋,不知道他的那条路有多苦。
但苦难总是相通的,毕竟都是疼过来的。
沁韵楼的进账越来越多,陈十一手上已经累积了近三万两银子。
她从来没想过,银子竟然这么好挣。
当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钱财就会成堆成堆地累加。
以前总扒拉着几个铜板,每天精打细算。
而如今,吃暖锅都可以准备几种口味,不带重样的。
陈十一不能吃辣,鸡汤熬的浓稠,元西和元树在李芸周的带领下,辣得嘴通红,喝了水继续吃,而刚刚回来的旭文,和陈十一一样,喜欢清淡,但蘸料里喜欢加香浓的醋,整个令余山庄散发着浓郁的酸味。
陈十一很是伤感。
“以往,还有元忠的,他也爱吃辣…”
众人皆是很伤感,就连平时爱吃的元树也不吭声。
李芸周看了看,忙劝道。
“好啦,今天初雪,是个好日子,不说那些了。来,我们举起酒杯,庆祝沁韵楼营生做得越来越火热。”
陈十一喝了杯中的酒。
“我们能做成沁韵楼,这大功臣第一个当属元西,若不是元西发现了琥珀,我们如何能想这个办法挣这么多银子。”
“大掌柜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如若不是你帮着我经营铺子,我也想不了这么多弯弯绕绕去挣钱。”
“元树就很乖了,帮我把作坊看得好好的,现在没人敢在元树底下闹事。”
“旭文帮我外面到处跑,风吹雨淋的,十分辛苦。”
“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妹,好弟弟,我陈十一何德何能,得了你们相助,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大家听了都很开心,脸上红扑扑的。
“旭文,你这次外出回来,有没有什么收获?”
傅旭文放下手中的酒杯喜笑颜开。
“京都外城的西郊,东郊,南郊,北郊,现在都有我们的点,我安排了人守着消息点,就往想各大府城跑一趟,时日暂短,只跑了安州和淮州,安州地域富庶,土地肥沃,是种植粮食的好地方,也是大邺的粮仓,淮州是靠近安州下面的府城,产粮只有安州的一半,很多都是山川河流,不过我在那边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事…”
“什么事?”
“淮州下面有一个县城,周围的县都很富庶,唯独围绕着那个县,贫瘠得很,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可不,这个县的县令不知道换了多少人,来了走,走了又来,很多上任的县令都是千方百计寻着关系调离,这次,又新来一个姓裴的县令,据说…”
陈十一猛的一惊。
“你说姓什么?”
傅旭文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姓裴啊!”
“裴什么?”
傅旭文摇摇头。
“没细说,要我去查吗?”
陈十一肯定地点头。
“要,一定要去查,越快越好。”
幽谷县,县衙后院,昏黄的烛光下,裴珞疏捧着一卷宗,蹙眉思虑。
门外,厚重的隔风一掀开,肆意的风雪猛地往屋内卷了进来。
裴珞疏急躁地咳嗽了几声,他握紧拳头抵在嘴边想要制止无法,端着一旁的热茶喝一口,发现已经凉了。
抱着木炭盆进来的扶风,看着裴珞疏一脸苍白,实在担心。
“公子,你怎么样?”
“无事。”
“明日再看吧,这么晚了,早些安寝。”
裴珞疏点头,又说了一句。
“幽谷,幽谷,果然是真的,我们来了这边之后,才发觉,这边尽是山路,连唯一的一条直通外县的官道,都无人敢走,你说如何不贫瘠?”
“那你之前的提议,师爷和县丞也觉得不错,可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裴珞疏思虑了一番。
“幽谷县贫瘠,财政混乱,县衙欠了府城的税,至今都未还,犹如一滩死水,如何都动不得。”
“那该如何?”
“只有注入活水,否则幽谷县焕发不了新机。”
“幽谷县县衙,现在基本都靠府城拨银子,但层层盘剥下来,到了县衙的银子少得可怜…”
“我看地税上的账也是寥寥无几,征集的都是一些商户的税,农税几乎都没有…”
“听县丞提起过,在五年前,因征收人头税,发生了暴动,后来就无人敢提及此事了…”
“暴动?”
扶风在炉子上烧了一壶热茶,重新给裴珞疏倒了一杯。
“公子,喝了这杯热水,早些安寝吧,你的病还没好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