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易昨晚上又做了噩梦。
梦里她看到了离开自己的女人，女人衣角的w愈发清晰，可她的脸仍然隐在迷雾里。
“妈妈！”梦里头她声嘶力竭。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脆弱、难过、痛苦、恐惧。
各种陌生的情绪涌入她的心里，让她一时间无法承受。
“那不是我。”莫易甩着头，想让自己醒来，“醒过来！”
她真的醒了过来。
窗外的天只是蒙蒙亮，她看了一眼时间，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
每次做完这个梦，心中的憋闷情绪会持续很久，为了纾解这种负面情绪，莫易干脆起床站桩。
站完桩，太阳也从东边的地平线上露了头。
她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无意间看到陆无涯推着轮椅出了秋思楼。
陆无涯这人很宅，非必要不出门。
而且他现在身体恢复得不错，很少推出自己的轮椅了。
只有一种情况他非坐轮椅不可，就是要在陆家人面前表现出病弱的样子。
莫易没有犹豫，转身追了出去。
*
陆无涯的电动轮椅碾过清晨带着露珠的草地。
“哥哥……”
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细软的呼唤声。
陆无涯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陆无春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刚过十岁生日不久，听说妈妈生了妹妹，他偷偷翻过窗户逃出了爷爷所住的那栋楼，冒雨来到了秋思楼。
他那个温柔的妈妈躺在床上吸氧，旁边的摇篮里躺着一个皮肤黄黄的小家伙。
新生儿大抵不会太好看，毛发十分稀疏，还支棱在头上，皮肤因为黄疸，颜色也不白嫩。
可她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看着陆无涯突然抿嘴笑了一下。
陆无涯也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妹妹小笼包一样大的小手，小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低头贴了贴妹妹的脸颊：“你像小白一样。”
小白？
陆无涯从回忆里抽身而出，他神色有些茫然，搜寻了自己的回忆，却并没有想起小白是谁。
他不喜欢回忆，回忆总是让他感到酸涩痛苦。
当务之急，还是去看看陆老太葫芦里头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药。
轮椅滚进了陆老太宅邸的大理石地砖上。
“无涯真是会享清闲，年纪轻轻坐轮椅来去，我这个老太婆还每天坚持走走路呢。”
陆老太看到陆无涯的轮椅，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陆无涯不是第一天坐轮椅，可听陆老太的语气，她应当是知道了陆无涯已经可以走路的事情。
“妈，无涯愿意坐就坐吧，都是小事。”陆恒笑呵呵的打圆场。
他回头冲着陆无涯满脸喜悦地开口：“无涯，奶奶这次就是看到你身体恢复一些了，专门接无春回来，让你们两兄妹团聚一下的。”
陆无涯脸上表情纹丝不动，听到妹妹的名字就像听到陌生人的名字一样。
“你不开心吗？”陆恒往前倾了倾身子，仔细看他的表情。
陆老太骂道：“真是个凉薄货色，你看看他对家里什么人有感情？我看他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亲妹妹。”
陆恒和自己的母亲扮演着黑白脸：“妈，可别这么说，我看无涯就是外冷内热。赶紧叫无春出来见见她哥哥吧。”
陆无涯的眼神飘了飘，望向客厅的入口。
陆老太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拉长了音调：“见不了。”
陆无涯没有抬头看陆老太，他垂下眼神看着眼前的地板。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陆恒哈哈一笑。
“无春最近感冒了。路途奔波，这会儿还病着呢，赵医生给她看过，就是病毒感冒。”
“嗯。”陆老太吩咐身边的人，“让她过来吧。”
陆无春被胡姐牵着进了大厅。
陆无春身上的衣服换过，穿着柳绵的旧裙子。
柳绵穿上去凹凸有致，可陆无春过于瘦弱，裙子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显得更加弱不禁风。
她喃喃地数着：“1789、1790……”
陆无涯抬头瞟了一眼陆无春，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望着陆老太。
“让兄妹俩叙叙旧吧。”陆老太说完这话，捂着嘴笑得有些残忍，“我真是老糊涂了，无春这个模样可能没办法跟你叙旧。”
“小胡，让无春出去玩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聊。”
胡姐不敢多说什么，牵着陆无春又走了。
等离得远了些，胡姐才愤愤抱怨：“搞得我的午休床脏死了，哎呀，你出去院子里头玩吧，散散味儿。”
胡姐随手推了一把陆无春，将她推到外面的绿化草坪上，自己忙去了。
她不担心弄丢陆无春，陆无春从来都是仍在哪里就站在哪里，自己数数，也不知道动弹。
室内，陆老太终于谈到了最后的话题。
“这孩子一直是我老四侄子带着的，现在他们也老了，常跟我说带不动了。我也想着要不要让无春回来，刚好你也恢复了不少，让你们兄妹一起生活好不好？”
陆恒反对道：“妈，无涯自己的病还没好，怎么能带着无春呢？”
“怎么不行？无涯不是娶亲了，他老婆可以照顾。”
陆恒继续反对：“哪个做妻子的能忍受一个傻的小姑啊。”
陆老太一唱一和：“有道理，要是欺负咱们无春怎么办。”陆老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无涯啊，你要是没这个妻子，我就接无春回来了。”
陆无涯勾着唇角，笑起来毫无温度：“奶奶，这妻子是你们娶来的，现在又不想要了，让我去离婚？”
“哼，不是我让你娶的，是你大伯。”陆老太一提起陆通就有气，“离婚你大伯也未必愿意，你们的身份证和结婚证都在他手上呢。”
“既然离不了，奶奶到底要我做什么呢？”陆无涯脸上的冰霜更寒冷一分。
“傻孩子，无春是真的傻，你可不傻。你听不懂吗？你要是没有莫易这个妻子，无春就能接回来。”
陆老太的语气阴恻恻的：“要是莫易在这里，我估计还是得把无春送回去，老四他们家养不动，就给老五养吧，我记得老五到现在都没有娶亲是吧。”
“是啊，无春好像也快十五岁了。”
陆恒笑眯眯地迎合，却眯着眼看着陆无涯。
陆无涯哪里听不懂，他们在用无春要挟他除掉莫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