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大队人马总算抵达了巫溪的围猎之地,宫人们忙而不乱,各自准备,无论皇亲贵胄,亦或朝中重臣,皆抛却身份,共融此间,乐而忘忧。
彼时,正值盛夏,万木葱茏,翠绿欲滴。
围场之内,芳草萋萋,绿波起伏,远处的密林深处还隐匿着诸多猎物,像猛虎、黑熊、山猫以及各类鹿群等。
依照古例,此次巫溪围猎将持续十日。斩获猎物最多者,将荣获御赐的“猎王令”,而狩猎首日拔得头筹者,更是能赢得黄金万两的赏赐。此外,根据猎物的珍稀与奇异程度,也都有相应的嘉奖。
此刻,营帐之外,正有一奇异之物在修筑。此物由大石与巨柱构建而成,远远望去,仿若上古巨兽的遗骸一般。
而那正是围猎之后用于祭祀的祭台。
正当众人忙碌筹备围猎事宜之际,馨宁公主在一众侍女簇拥之下,袅袅而来。
公主身着一袭淡粉色罗裙,裙摆随风轻轻飘动,恰似春日绽放之桃花,娇艳动人。其面容秀美,眉如远黛,微微蹙起,似含无尽心事。
周围众人见公主走来,皆纷纷行礼,旋即退至一旁。
恰在这时,一阵风儿吹过,扬起些许沙尘。
馨宁公主下意识抬手遮挡,那玉手如柔荑,在阳光下仿若透明。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馨宁公主回头之际,那幽幽容颜之中隐去一丝哀愁:“瑜哥哥……”
李寒瑜见她额头汗珠滑落,忙伸手轻拭,动作温柔至极:“你放心,我已调集精兵强将,必不让人伤你分毫。”
馨宁公主身边侍女见状,适时退下。
公主秀眉微蹙,道:“可我还是觉得你那法子不妥,万一……”
李寒瑜温柔地打断她:“宁儿,你且放宽心。倘若真有意外发生,我会将一切犯上作乱的事情转嫁到李元狐身上。他在瑞安孤立无援,加之璘王的过往,父皇断不会轻易怀疑到我们头上。而我,到时则会亲自率领另一支精锐部队,趁乱擒王,直接阻断祭祀的进行,保你安然无恙。”
馨宁公主望着李寒瑜,轻声道:“瑜哥哥,此事风险极大,若有半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李寒瑜轻轻握住馨宁公主的手:“宁儿,为了你,我愿意面对任何风险。”
公主眼中酸热:“但愿一切能如我们所愿。只是那七皇兄无端被卷入此事,实乃无辜……”
李寒瑜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天底下哪有什么无辜之人。”
就在这时,几位宫人路过此地。抬眸间,瞧见了二人亲昵模样,彼此对视之际,眼神中似乎有所领悟,却也只敢匆匆走过。
待转过拐角之后,宫人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早就听闻康王殿下与馨宁公主……”
“嘘!这样的话语你怎么敢胡乱瞎说,要是传入旁人耳中,你我都难以逃脱责罚。”
“他们既然敢如此做,我又有何惧怕?”
“你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要知道祸从口出!”
“……”
众人一时沉默,气氛微妙。
正在这时候,夙鸢恰好路过此处。
她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心中微微感到诧异。
宫人们见有外人到来,纷纷闭上了嘴巴。
夙鸢心生好奇,悄然转身,目光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馨宁公主的方向。正巧,郁照泓在对面,也在注视着康王与馨宁二人,只不过他的面容被阴影笼罩,如同深潭之水,难以窥探其底。
夙鸢嘴角微微上扬,轻手轻脚地靠近郁照泓。
待走到郁照泓身后极近之处,夙鸢突然发出一声轻呼。郁照泓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夙鸢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竟也如此淘气。”
夙鸢瞥了一眼康王与馨宁二人,问道:“刚刚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郁照泓定了定神,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轻咳一声,说道:“没看什么,只是随意看看这围场的景色罢了。”
夙鸢怎会轻易相信,她故意贴近郁照泓,几乎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你撒谎,这景致哪有你眼中那般引人入胜?快说,你究竟在观察什么?”
微风轻拂,带着花香与自由的气息,轻轻吹散了夙鸢的发丝,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更显明媚动人。郁照泓看着眼前的夙鸢,仿佛记忆里掠过什么似曾相识的画面,一时之间竟也呆看了许久。
夙鸢见状,知玩笑已过,便适时后退两步,恢复常态:“其实,我方才无意间听到宫人的私语,故而想向你求证一二。”
郁照泓撤开眼眸,浅浅一笑:“其实两位殿下的事情也不算得是什么秘密,只是碍于彼此身份,难以圆满。……”
“哦,对了,你是九月初八生?” 郁照泓似是想起了什么。
夙鸢点头:“巫溪围猎后的祭祀,与九月初八生辰之人有关,你是想说这个吗?”
郁照泓略显惊讶:“你竟知晓此事?”
夙鸢轻笑:“知晓此事,很让你意外吗?”
郁照泓下意识道:“那你还来?”
夙鸢道:“那你呢?若非你知我生辰,又怎会特意邀我同来?”
她一字一句说的缓慢清淡,却叫郁照泓再难以开口。
草原上的一阵热风掠过,吹散了夙鸢额前的发丝,她抬手轻捋,目光望向远方逐渐喧嚣起来的狩猎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瞧,狩猎要开始了,你也得赶紧准备去了。”
郁照泓 “嗯” 了一声。
他微微低首,心中纠结,只在瞬间隐在了看似平淡的言语中。
而他的身影,也在微风中渐渐远去,留下一抹淡淡的惆怅。
此时,不远处皇子们已然齐聚一堂。
七皇子李元狐面如冠玉,十三皇子李寒霖锐气逼人,武王李寒霆勇猛无比,昭王李寒舟笑如春风,怀王李寒笙冷峻威严,宁王李寒澜温文尔雅,康王李寒瑜沉稳内敛。
也不知是谁忽然低语了一句:“若是璘王殿下还在就好了。”
众人闻得此言,皆是一怔,随即便陷入了一片沉默。
那刚刚低语之人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微微发白,紧张地环顾四周。
夙鸢:“……”
也不知怎的,她的思绪也跟着浮动起来。
说起来,这位未曾谋面的璘王殿下,在民间传说中早就被誉为绝世无双。众人皆言,即便大邓所有皇子的才德与容貌相加,也不及他半分。
夙鸢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位人物,竟然能赢得如此盛誉?
她轻轻抚过腰间那枚温润的玉佩。
承元帝一声令下,号角之声穿云裂石,鼓声轰鸣如雷霆万钧般震撼。猎犬仿若疾风,疾驰冲入繁密的林间,众皇子与朝中重臣及其亲眷们紧紧相随,纵马驰骋,尘土飞扬。
林间,树叶随风吹拂沙沙作响,马蹄声、犬吠声、箭矢破空之声交杂一起。
不多时,一群野鹿受惊而出,四散逃窜。
怀王李寒笙见状,迅速张弓搭箭,瞄向一只领头的野鹿。只闻“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划过苍穹,然而出人意料的,半空中却被另一支箭矢精准拦截。
射箭之人正是李元狐。
他手持长弓,面带微笑,向李寒笙拱手道:“兄弟之间,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李寒笙:“……”
他似一时语塞,目光锐利地瞪视着李元狐,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十三皇子李寒霖策马来至,他“驾”了一声,驱马至二人身旁:“你分明是挑衅!今日我们兄弟共聚一堂,你休想独占鳌头!”
李元狐却只是微微一笑,驾着马,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李寒霖见此,紧追不舍:“你别跑!等我和你较量!”
昭王李寒舟见状,急忙大喊:“阿霖,别胡闹!”
然而,他话音未落,李寒霖和李元狐的身影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李寒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
正当他准备转身时,却瞥见李寒笙的马也慢慢踱了过来。
他刚想开口,李寒笙却已“驾”了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转眼间,林间只剩下李寒舟一人。
“这……竟都这般孩子气。”
他愈发无语。
忽然之间,一阵寒风呼啸,似乎带着凛冽的杀气。
李寒舟回头望去,只见风吹树叶,一闪而过,密林深处一片寂静。
李元狐成功甩开李寒霖后,骑着马,在丛林中穿梭,仿佛在寻觅某种特殊的猎物。
至于李寒笙,他依旧冷静果敢,手中弓箭精准无比,每一次射击都能准确命中目标,猎物一只只接连倒在他的箭下。
其他皇子也各展所能。
一时间,林中猎物纷纷倒下。
然而,李寒霖并未放弃寻找李元狐。
经过一番搜寻,他终于发现了李元狐的身影。
他大喊一声:“找到你了!”
李元狐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锲而不舍。”
李寒霖冷笑一声:“你怕了?”
李元狐轻笑道:“怕你?我就是你爷爷。”
“你!”李寒霖脸色一沉,挥手示意手下射箭。
顿时,四面八方的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地射向李元狐。
李元狐眉头微皱:“你真是耍赖!”
但他动作却丝毫不慢,凭借绝妙的轻功轻松躲过大部分箭矢。
接着,他又单手一探,竟然稳稳地接住了七八支箭矢。转身之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持箭矢,无需弓的辅助,便准确地射中了一个正在射箭的侍卫。
“有时候,人当真比野兽更恐怖。”
李元狐眉眼冷淡,丢掉手中的箭矢,继续深入丛林之中。
“可恶!”李寒霖气愤不已,又追了上去。
昭王李寒舟匆匆赶到狩猎地,却只看到李元狐等人的一点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恰在此时,康王李寒瑜左手握着缰绳,策马而至:“都是年轻人,你让他们尽情玩吧,不必过于担忧。”
李寒舟应道:“皇兄所言极是。”
随后,李寒瑜勒马停步,回首对随行的李寒舟道:“我们暂且不追了,此处树荫浓密,适合稍作歇息。”
他在树荫深处寻得一片静谧之地,解鞍下马,席地而坐。
李寒舟亦紧随其后,下马陪伴。
李寒瑜轻摇水壶,递向李寒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然,一道暗影犹如夜之鬼魅,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背后逼近。
李寒舟心头蓦地涌起一股寒意。
他微微侧首,只见一抹冷冽的寒光闪过,瞬间割开了他的脖颈。
鲜血如注,喷涌而出,染红了李寒瑜的衣襟。
水壶脱手而落,溅起一片水花,与地上的血迹交融。
在李寒瑜惊愕的双眸中,黑衣人那冰冷如铁的面容逐渐清晰。
“想救馨宁,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李寒瑜:“……”
“咔嚓”一声,树枝在其脚下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