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沁儿的第一眼，盛如娇的心有点疼。
能让聂明哲开口求人的病情，定然十分棘手，但盛如娇没想到如此棘手。
帘子半打着，北向的屋子里有些暗沉，纤弱的少女背对着门口坐上圆凳上，微微垂首，若非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她安静得简直像是一尊石像。
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绣绷，走近了才发现绣绷上绣的是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
只不过两只鸳鸯被人用剪刀从中间一分为二，粗糙的断裂开。
听到外面的动静，那姑娘转过头，看了盛如娇一眼，又安静地转过去。
盛如娇眸子倏地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
这姑娘的脸，毁得彻底。
纵横交错的伤痕得布满整张脸，唯留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如此巨大的反差让人心头发紧。
盛如娇慢慢退回屋子，聂明哲正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等着。
“可能治？”
聂明哲倒了一杯茶推到盛如娇面前。
盛如娇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聂明哲，如实道：“除了脸上的伤痕，这姑娘的这儿是不是也有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聂明哲点头，嗓音里带着寒意：“受刺激太过。”
“脸上的伤要仔细检查才能确定能不能治好，但若是脑子受了刺激，殿下就要将她遇到的事情告诉我了。”
聂明哲握着茶盏的手指收紧又慢慢松开，语气平静地告诉盛如娇发生在宋沁儿身上的事情。
宋沁儿的父亲宋忠是聂明哲最信任的下属，宋忠骑射功夫了得，是军营中最厉害的神箭手，跟着聂明哲屡次立下功劳，职位也越来越高。
“宋忠的妻子已经病逝，唯留下宋沁儿一个女儿，宋忠极其疼爱这个女儿，即便是在边关也不曾让宋沁儿受过委屈，待她及笄，精心为她挑选了夫婿。”
“宋沁儿大婚当日，宋忠的酒中被人下药暗算……孤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宋忠已经死了，手脚经脉皆断，宋沁儿的脸已经被人毁了，衣衫不整……”
盛如娇呼吸一紧：“新郎一家呢？也都死了吗？”
“没有，他们一家老小被捆了扔在地窖里。”聂明哲道。
盛如娇皱眉：“所以是只冲着宋家父女去的？”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聂明哲看了她一眼：“孤调查过，新郎一家并无异常，在事发前后也并没有跟特殊的人接触过。”
盛如娇起身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又重新坐回到聂明哲面前。
“当日宾客可有调查？”
“宾客散尽后，宋忠是留下跟亲家说话走得晚，都查过，没纰漏。”
盛如娇有些沮丧，也是，聂明哲如此聪明的人，她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
罢了、罢了，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了。
“你应该留了人在这里照顾宋沁儿吧？”
“太子府里的一个老嬷嬷，可信。”
待那头发花白的老嬷嬷过来的时候，盛如娇从怀里闹出一包药：“这是安神的药，放在宋沁儿的吃食里。”
老嬷嬷看了看聂明哲，见他没有阻拦，才接过药去了灶房。
见聂明哲看她，盛如娇以为他要问药的事情，解释道：“她对陌生人很抵触，只有睡着了才能做个彻底的检查。”
“你随身携带蒙汗药？”
还带着进了宫？若被人扫出来，能解释的清？
盛如娇很是得意，从袖口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纸包：“蒙汗药、泻药、毒药……只有你要，我都有，太子殿下买吗？量大价优哦。”
聂明哲看着面前两眼放光的姑娘，陷入沉默。
“……各来两包，回府让金川给你送银子。”
“好嘞！”
盛如娇手脚麻利的数出药来，又看在两人是合法夫妻的份儿上，另外附送了一瓶清热解毒的药丸。
“太子殿下若用着好，以后都可以从我这里拿。”
聂明哲：“……”
一刻钟后，老嬷嬷过来，宋沁儿已经昏睡了过去。
“我过去看看，还请殿下看着点，不要让其他人靠近宋沁儿的屋子。”盛如娇道，“检查的时候可能会脱衣服。”
“好。”
屋子里依旧昏暗无光，宋沁儿被放在了床上，盖着薄被，一张伤痕斑驳的小脸露在外面。
她躺在枕头上，像是一个被人揉碎了的布破娃娃。
前世盛如娇醉心医学，各种各样的病人都见过，看尽了生老病死、人间疾苦。
刚开始的时候她会很难过，可后来见慢慢习惯了，虽然还是会对病人抱以同情，但已经很少有人让她再共情到掉眼泪了。
可宋沁儿……她觉得胸口有点疼。
大概是换了一具身体，心也更软了？
盛如娇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宋沁儿手腕上，利用精神力将人带进了医疗实验站，快速操纵各种仪器给宋沁儿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其实若是现在直接降宋沁儿送进医疗舱应当也能治个七七八八，但医疗舱对这个时代太过逆天，她还是想先看看能不能根据宸华国现有的条件治好宋沁儿。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盛如娇扫了一眼，就对宋沁儿的情况有了解了。
“脸上的伤能治疗，不过需要把时间。至于说的她脑子里的问题……她脑子没问题，是不想面对的逃避状态。”
“还有就是，宋沁儿有自虐的倾向，手腕上有割伤。”
伤口很深，但不致死。
盛如娇将伤口的位置比给聂明哲看：“她不是在寻死，而是通过身体的疼痛来转移自己心中的痛。”
所以盛如娇说宋沁儿什么都记得。
她只是没法面对，才将自己困在了无形的壁垒中。
“你能治？”
盛如娇犹豫了一下：“这是心病，我不敢打包票，但可以试试。”
前世她也解除过一些心理学和精神卫生方面的资料，可并不是专业的。
简言之，她能治疗身体上的病痛，内在的不好说。
“殿下，能不能将宋沁儿带回太子府？离得近了，也便于时刻观察她的病情。”
聂明哲看她：“你没意见就可以。”
“我？我肯定没意见啊！你的府邸，别说带回一个宋沁儿，就是再来几个姑娘，我也没意见啊！”
谁会介意合作伙伴有多少女伴啊！
聂明哲的脸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