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停了笔，问她：“是哪位名家的字？我帮你再寻几张。”
徐尽欢笑了下，随口道：“不是什么名家，名字早忘了，就是看着好看，所以才跟着练了一段时间。”
她脸上表情轻松，好似真的不甚在意。
谢筠便与她道：“丢了便丢了吧，你若愿意练，我过几日替你寻几张更好的字帖。”
听到要练字，徐尽欢脸色微变。
小姑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道：“还是不用了吧，我不喜欢练字。”
“人家不都说字如其人么，”她拿起自己的字，十分欣赏地说，“我看啊，我现在的字就挺好。”
谢筠挑眉，“像你这个人一样……散乱不讲规矩？”
徐尽欢瞪他一眼，反驳说：“不，是像我这个人一样自由、无拘无束！”
谢筠无奈摇了摇头，“诡辩。”
***
烛光下，两人的影子交融在一起，随着烛光明灭和二人抄书的动作微微晃动。
过了一会儿，
徐尽欢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墨碇，拍了拍手掌，“好了，这会总该不清了吧？”
谢筠抬手，提笔蘸墨，然后在雪白的纸上落下墨迹。
徐尽欢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等着谢筠的评价。
谢筠看着纸上成色不太均匀的墨汁，心里微微叹息。
若在以往，这样的东西绝不可能入太子法眼，但他还是勉强给出了一个委婉的评价，“尚可。”
徐尽欢：“？”
她并不大满意这“尚可”二字，好就是好，什么叫尚可？
徐尽欢磨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她觉得这次进步挺大的，这墨汁看起来也挺成功的，很黑啊。
她看不出问题，于是便疑心，谢筠现在就连好好夸她一句都不肯。
她抱着胳膊，盯着谢筠。
谢筠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徐尽欢凑近了一点，趴在桌子上，审视他，“谢筠，我发现江州一别后，你变了。”
谢筠看着她这副认真的样子，颇觉好笑，“哪里变了？”
徐尽欢啧了一声，“你以前讲话可比现在中听多了。”
谢筠轻笑道：“那你以前不也很有礼貌地唤我谢公子，现在还不是一口一个谢筠？”
“那我这是把你当朋友，把你当自己人，所以才这样唤你的。”
“那意思是……你之前没把我当朋友？”
徐尽欢心道：对啊，之前可是把你当财神爷。
但这自然不能说。
她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俩现在比之前关系亲近，你不觉得吗？”
谢筠顿了下。
亲近……
“亲近？”他下意识在口中重复了一遍。
徐尽欢以为他在怀疑，于是力证：“我都让你进我闺房了，我待你还不够亲近吗？”
谢筠被气笑了，“少来，你分明是为了让我帮你抄书。”
***
二人插科打诨，
徐尽欢说话的时候倒是精神，但是说完话抄了没一会儿，便又困了。
但是她又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找来谢筠这么一个帮手，若是她早早困了歇下，那谢筠也得走了，那她下次想再找他抄书还不一定能哄得过来呢！
她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她可不能睡！
她困得抄不了字也得撑住，让谢筠多给她抄点儿。
谢筠看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你要不然去休息吧？很晚了。”
徐尽欢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清醒了，猛地摇了摇头，嘴硬地说：“不，我还不困！”
谢筠：“？？？”
他一时没想到徐尽欢心里打的小算盘，还以为她转了性，要发愤图强，早日把这些书抄完，早日解了禁足。
见徐尽欢勤奋一次，还真是难得。
他摇摇头，继续抄书了。
他一向浅眠，瞌睡也很少，熬夜处理事务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还算自如。
只是他还是颇为无奈，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大晚上来仿徐尽欢这一手烂字，抄一大堆最终要拿给自己检查的罚写？
等谢筠再抬起头来时，徐尽欢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呼吸均匀，睡得很香。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谢筠心中微动，伸手触了一下。
少女睫毛微动，或许是有点痒，她嘟哝了什么，然后微微缩了一下。
谢筠无声地轻笑一下。
他放下笔，起身抱她进内室去。
他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背，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
徐尽欢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在谢筠怀里翻了一下，又睡了过去。
少女身体柔软，抱在怀里小小一团，像猫儿一样酣睡，谢筠甚至会产生一种，她依恋他的错觉。
他的心软得快要化开。
谢筠轻轻地把她平放在床上，直起身，才看见她白皙的脸蛋上，赫然一片显眼的墨迹。
刚刚趴在纸上睡着，将墨汁蹭到了脸上，像小花猫一样。
谢筠被逗笑。
他拿出一块雪白的帕子，走到桌边，从茶壶里倒出一点茶水，沾湿了帕子，将她脸上已经干涸的墨迹细致地擦干净了。
风吹动书页，也吹动他的衣衫和他的心。
他的心不知何时，早已化作一池春水，当小姑娘走进来时，便泛起了波澜。
安顿好徐尽欢后，
谢筠放下帘帐，转身去收拾桌子上散乱的纸。
他拿起徐尽欢抄的几张纸，便看见了最上面那张，徐尽欢打瞌睡时在纸上写下的鬼画符。
看得出来，是困到极致了。
他笑着摇摇头。
这纸上的字，她自己醒过来，恐怕也认不出来，只能与纸上的字两两相对，大眼瞪小眼。
收拾好桌子上散乱的书本和纸张，再替徐尽欢关了窗户，这才抬步出了门。
转眼，
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庭芜院中，倒是比在徐尽欢面前时，身手还要更好些。
***
谢筠回去后，吩咐身边的暗卫道：“查一查六年前和萧承在鸣霞书院私会的女子。”
黑暗中，一道身形无声出现。
谢筠食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将燕密前些日子在西番黑市里搜到的药给二皇子府中的细作，叫他寻个时机动手。”
那黑影拱手应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