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点头答应赵丽珍的要求，开车带着她到步行街，原来的供销社，百货大楼已经没有 了，改成步行一条街，卖衣服小吃。
赵丽珍一边走，一边看，看见厨房里合适的衣服，就会说一句：“小四适合这个长裙，但是她不喜欢白色，喜欢鹅黄色。”
“这个黄色亮眼，但是款式不是小四喜欢的。”
“这个针织衫配裙子最好看，很适合小四，再配上白色球鞋，小四穿上肯定最好看了。”
吴敏，周玉紧紧的跟着她，左挑右选，买了一身黄色半身搭配白色衬衣，外加浅粉色针织衫，一双小白鞋。
赵丽珍满意的拿着衣服，喃喃道：“我小四身段好，穿这身才像个高中生。”吴敏早已泪流满面。
出了商店，街上有卖蜜桔的，赵丽珍挑了几个，道：“小四最喜欢这个蜜桔了，上次吃还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吧，还有菠萝，可惜现在没有菠萝卖。”
“妈，”吴敏忍不住拉着她，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看小四了。”
赵丽珍强忍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身子一软，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周玉根吴敏将她搀扶起来，带到车里。
吴敏安慰了她半响，赵丽珍才平复下来，哭一场，心里也不难么堵了，“招娣，去殡仪馆吧，把衣服给小四穿上。”
周玉嗯了声，发动车子往殡仪馆去，小四早已经被清洗干净，吴敏将衣服递给殡仪馆的人，赵丽珍一把夺过，道：“我亲自给她穿。”
“妈。”吴敏不解，赵丽珍道：“她生下来时我给她穿的衣服，她走了，还得事我给她穿，你们在外面等着。”
说着就进去，原本殡仪馆是不允许家属触碰尸体的，但看在赵丽珍半年内失去一双儿女的份上，同意她一人进去，老师傅在旁配合。
周玉吴敏等吴家亲戚，只能在外等着。
赵丽珍进去看着躺在停尸床上毫无血色的孩子，眼泪还是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拿出衣服一边穿一边说：“你怎么就不听妈的话呀，你去戒了多好。”
尸体已经发僵，手肘弯不过来，老师傅将早准备好的热毛巾拿过来，吴在手肘上，赵丽珍将袖子套上，“你打小就是兄妹中最漂亮，最聪明的，也是最不喜欢我们管你的。”
“现在好了，我不管你了，你往后要自己管着自己了，不许再淘气了。”
一言一语，惹的旁边的老师傅都红了眼，嘱咐她：“妹子，眼泪不要掉在她身上，不然黄泉路上背着你的眼泪，她走不动的。”
赵丽珍撇开头，用手大臂上的衣袖，将眼泪擦干净，可是怎么擦的干净呢，这眼睛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的往外排着伤心的液体。
穿了很久才穿上，赵丽珍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小四身上露出来的针孔，“你从小就怕疼，你怎么下的了手扎自己这么多针呀？”
那密密麻麻的针孔如同扎在自己心里，自己的心上也是密密麻麻的孔，赵丽珍抱着小四不停的抽噎，老师傅见时间差不多了，将她拉开，道：“差不多了。”
赵丽珍不愿意撒手，道：“你让我多抱一会，以后没有机会再抱了。”是的，这一撒手，就是一辈子，再无可能相见了。
老师傅叹口气道：“妹子，你这样她走的也不安心呀，不要让她回头，你要告诉她往前走，才不会迷路的。”
赵丽珍听罢，松开手，道：“孩子呀，你往前走，不要回头，看见有光的地方，就能找到爸爸哥哥了，谁叫你也不要回头。”
老师傅拉着她出了房间，吴军办理好手续，就等着第二日火化了，赵丽珍太过悲愤，出来眼前一黑就摔倒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家里，见天还亮着，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吴敏上前道：“妈，已经是九点了，该出发了。”
“九点，天怎么还亮着？”赵丽珍的记忆还在昨天，吴敏道：“你昨天昏倒了～～～。”
她没说完，赵丽珍也明白了，挣扎起来，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周玉将煮好的粥端过来，赵丽珍看了眼，没作声，吴敏道：“妈，吃一点吧，吃点才有力气。”
赵丽珍深吸一口气，压着自己心里的酸涩，端起粥喝了，她不能倒下，还有两个孩子呢，她倒下了，这两个孩子谁护着。
吴家的叔伯已经准备好了大巴车，大家一同上了车，往殡仪馆去。
简单的告别仪式后，小四被推进焚化炉，赵丽珍一路上给自己做了不少的思想工作，告诉自己，小四解脱了，不用再受罪了，自己不应该伤心。
但是眼见她推进去的那一刻，心还是绞着绞着的疼，这个地方，送走了大儿子，现在又来送走小女儿。
她转身出去，站在门外无声的哭泣，是自己命太硬，克死丈夫，克死了一双儿女吗？
吴军选的墓地，小四葬在父亲跟哥哥旁边，也算是地底下相互照顾了。
送走了小四，赵丽珍回去休息了一天，强打精神叫吴敏去上班：“你刚参加工作，不要请太多的假，不好。”
吴敏不放心，吴军道：“姐，你回去上班吧，白天有我在呢，放心。”
见母子俩都坚持，吴敏也只得听从安排，回去上班，赵丽珍见周玉还在忙也催促道：“招娣，这两天也麻烦你了，你也回去吧，家里孩子还小，回去照顾吧。”
周玉道：“没事，家里有她爸爸的，我还是不放心你，多陪你两天吧。”
“不用陪我，我没事。”赵丽珍强撑着，一辈子不服输的劲又上来了。
“姐姐，你有难处要记着找我呀。”周玉小心的提出来。
赵丽珍四下打量着房子，道：“没什么难处，虽说这些年被老大跟小四造了些钱，这都不打紧的，如今小敏已经参加工作，小军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不读了，客车还在，就让他接他爸爸的班吧。”
“家里也没有什么地方要花钱的，苦难日子过了，好日子还在后头，我想的开的。”赵丽珍说的轻松，却叫人听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