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芝道:“就我一个人照顾吗,你们不帮忙吗?”
周玉冷脸道:“这些年明里说我们不照顾,暗地里我们照顾了多少,你去哪里了?这也就不说了,如今他成这样了,你做为她女儿,你不照顾还指望着我们这些外人照顾呢。”
“昨天早上出的事,我紧跟着就叫人去找你,杨华从北京都赶回来了,你还在他后面,你家比北京还远?你安的什么心你自己知道。”
朱玉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再说话,凑热闹的几个女人也悄悄的起身假装家里有事回去了,现在的周玉他们不敢惹,还等着求人家进酒厂呢,为了别人的事得罪了人家,亏了自己那可不划算。
杨银芝经过家里的变故,现在为人处世也变得敬小慎微,见周玉说话不似以前的软弱,心里也有了衡量,静静的保持沉默。
这次见杨银芝,苍老了不少,以前双手细皮嫩肉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大方得体的,现在皮肤黝黑,双手上粗糙布满皱纹,十根手指像棒槌一样粗,一个银戒指勒在左手无名指上。
周玉听说,杨银芝跟朱福安离婚后,上门去逼着那姘头离婚,人家宁可不当官,也不离婚,养自己的两个孩子跟养别人的三个孩子还是分得清的。
闹了几次,被那姘头的老婆叫了娘家人上门打了一场,才消停下来,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大儿子老红上砖厂搬砖,自己赚的钱自己花,二儿子在家跟自己种地,三天两头找不到人,杨银芝也懒得说了,所有的活都自己做。
这场闹剧谢幕了,杨银芝也没有了以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见人都是低着头绕着走,人呀,跳的越高摔的越惨,越是落魄的时候越是有人欺负,村里笑话他的就更大声。
尤其是那姘头的老婆,认为自己打赢了这场仗,逢人就开始骂杨银芝婊子不要脸,免费伺候人的破鞋。
杨银芝除了下地干活,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跟二哥不好,老三又正直,不会管自己的,老四欺软怕硬更不会管自己的。这些苦只能自己一个人咽下去。
如今在周玉面前,更是不敢抬头开口,替别人出头不值当,自己家的事还在一团乱的。当晚杨银芝便回去了。
朱玉芝照顾了朱家章半晚,便说头疼腰疼,吵着要去睡觉,头天是老刘头跟大炮筒照顾的,今晚换了杨华跟大头两人看着,老头一直很清醒,含糊的叫两人去睡觉。
第二天,气色比头一天的更好了,周玉还是叫了村医来挂针,亲戚们上门来看望的逐渐少了,下午杨华跟周玉送本村来看望的出去,杨正英几日都没睡好,见朱家章慢慢在恢复,也回自己床上躺回。
朱玉芝坐立不安的在堂屋里走动,周玉嘱咐小丹看着吊瓶的针水,朱玉芝拿起碗,舀了几勺奶粉兑了水,端进去,道:“爹呀,来喝点奶粉吧。”
说着给朱家章垫了了枕头,小丹道:“刚刚不是才吃过吗?”
朱玉芝端着碗,坐到床边,道:“你知道什么,这就是一点水,能抵多大会。”
说着用勺子一勺接一勺的往朱家章嘴里喂,边喂边说:“爹呀,你多吃点,多吃点呀。”
朱家章连咽几口,忽然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响起来,四肢打挺,眼睛往外翻,呼吸上不来了,朱玉芝吓得,端着碗,一直在叫:“爹呀,你怎么了,怎么了?”
几秒的时间,朱家章就不动了,嘴巴大张,眼睛看着房顶,朱玉芝吓的哇哇叫,小丹转身就往门外跑,杨华周玉还在路口跟客人说话。小丹大喊:“爸爸,妈妈,我爷爷死了。”
杨华一听,丢下手里的烟筒,转身就往屋子里跑,杨正英听到动静也起身到隔壁看,叫了朱家章几声没反应,杨华周玉已经到家了,进屋一看,已经没有呼吸了,朱玉芝还站在旁边颤抖。
杨正英招呼杨华将朱家章放平,方正僵硬弯曲,又把朱家章的眼睛嘴巴合上,眼睛倒是合上了,嘴巴却怎么也合不上。
杨华不解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小丹站在门口道:“是我姨妈呛死的,她一口又一口的往爷爷嘴里倒奶粉。爷爷咽不下去。”
这一说,大家都愣住了,朱玉芝边哭边说:“没有,我没有这样,你们不要听小孩子乱说。”
“你个死妮子,你乱说什么?”朱玉芝瞪着小丹,此刻大家心里都明了,杨华叫周玉:“把孩子带出去,不要让他进来。”
周玉带着小丹出去,开始烧水,杨华出去叫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来给朱家章洗澡换衣服入棺,小丹跟在周玉后面,委屈道:“妈妈,我们有撒谎,爷爷嘴里还没咽下去,她就又喂几勺子,然后爷爷就翻白眼,嘴巴里咕噜咕噜的,我平时喂都是等爷爷咽下去的。”
周玉当然相信小丹说的话,若是朱家章活着,再活十年,朱玉芝可不得脱层皮,既然她不在乎自己父亲的命,旁人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再说,真要追究,就小丹在旁边看见了,谁会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呢。
“小丹,你听妈妈说。”周玉拉住小丹道:“这个事,爸爸妈妈知道就好,你不要跟别人说。”
“为什么?”小丹不理解,周玉没办法跟她说利害关系,只能嘱咐她:“别问为什么,听妈妈的就行。”
小丹懵懂的点点头,她要是跟别人说,别人不会信她,她会觉得自己被冤枉撒谎,心里上想着证明自己没说谎,但是又没有什么能证明的,一直纠结于此,对她不好。
还有便是,谁会相信自己的女儿故意杀害自己的亲爹,只会想着是周玉两口子做的,还叫孩子出来冤枉别人,反正这就是个无头案,与其惹麻烦还不如不说。
朱家章这样走了,对他也算是解脱,想想躺在床上十几年,别说照顾他的人受罪,他自己身体上受罪,精神上还得听照顾他的人辱骂责怪,双重的活受罪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