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觉得，今天的赫卡忒有些不一样。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气息。
这不是坏事。
不如说，这是艾薇觉得，赫卡忒最令人心动的样子。
也让她充满了期待。
难道说，赫卡忒终于要对她说出那梦寐以求的话了吗？
终于要回应她的心意了吗？
这样的念头在艾薇的心中不断涌现。
因此，艾薇一反常态，不再像往常那样大胆主动。
她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回到了那种只要靠近赫卡忒，心脏就会怦怦直跳的时刻，脸上写满了羞涩。
两人在约尔顿的街道上漫步，一路无言。
她们手牵着手，静静地走着。
北方的空气寒冷刺骨。
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
然而，两人却感到一阵燥热。
仿佛内心深处有一团火在燃烧，心跳也越来越快，几乎要震碎胸腔。
“……冷吗？”
赫卡忒问道。
艾薇低着头，小声回答道：
“我不冷，你呢？”
她细若蚊蝇的声音，几乎要被风吹散，但赫卡忒还是听到了。
“这点风不算什么，你不用担心。”
“嗯，也是，你很强嘛。”
艾薇握紧了赫卡忒的手。
她感受着赫卡忒宽厚温暖的手。
此刻，赫卡忒的内心也和艾薇一样……
不，或许有些不同。
今天是她主动出击的日子，她不能被感情冲昏头脑，所以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断调整计划。
赫卡忒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在心中确认着接下来的安排。
“先吃饭，然后去甜品店，再去广场休息一下，最后去约尔顿湖。”
这是她这几天熬夜制定的计划，所以她心中充满了自信。
“……就在约尔顿湖。”
据说，即使在寒冷的北方，约尔顿湖也从未结冰，这是一个关于冬季破碎的湖泊。
那里可以租到小船，她可以在船上表白。
赫卡忒再次确认了一遍计划，这才放下心来。
“完美。”
这样就足够了。
不需要什么华丽的歌声，也不需要众人的祝福。
最重要的是，表白时的氛围。
就在这时，赫卡忒发现她们已经来到了之前看好的餐厅，于是对艾薇说道：
“到了，这家店的菜很有特色，你应该会喜欢的。”
艾薇的身体微微一颤，紧张地回答道：
“啊，嗯！”
艾薇的心脏怦怦直跳。
她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然后跟着赫卡忒走进了餐厅。
赫卡忒觉得自己表现得还不错。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餐厅的氛围很好，之后去的甜品店的点心也十分美味。
在广场上的时候，周围嘈杂的人声掩盖了她们之间的沉默，避免了尴尬。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们来到了约尔顿湖，也上了船，只要把船划到湖中心，营造好氛围，然后把戒指戴到艾薇的手上就可以了。
明明就这么简单。
“……有点冷啊。”
但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赫卡忒的计划发展。
赫卡忒有些坐立不安，偷偷地观察着艾薇的脸色。
艾薇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比出发前明显憔悴了许多。
艾薇的反应让赫卡忒感到十分困惑。
赫卡忒忽略了一个问题。
惊喜，就是要让对方在最后一刻才知道真相。
所以，对方在惊喜揭晓之前的反应，很可能会出乎意料。
对艾薇来说……的确如此。
从出发开始，她就觉得赫卡忒有些反常，心中不禁充满了期待。
虽然她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但这根本没用。
人心，又岂是能够轻易控制的？
在餐厅的时候，她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期待。
她以为赫卡忒是在为表白做准备。
到了甜品店，她想，或许赫卡忒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毕竟，在吃东西的时候表白，怎么想都不合适。
于是，她带着最后的期待来到了广场，但赫卡忒依然没有表白，这让艾薇感到有些失望。
或许，是她自作多情了。
艾薇有些失落地跟着赫卡忒上了船，任由船身在湖面上轻轻摇晃，心中思绪万千。
“……怎么可能呢？这段时间又没发生什么事。”
她并不知道赫卡忒领悟意念的经过。
所以，她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是我太心急了，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她知道赫卡忒是一个谨慎细心的人。
她应该多体谅赫卡忒。
今天赫卡忒特意为她安排了这一切，她不应该露出失望的表情。
虽然艾薇心里这样想着，但她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赫卡忒看到艾薇这副模样，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
“这里是约尔顿湖，据说即使在最寒冷的北方，它也从未结冰。传说，一位爱上人类的冬之精灵，为了让他一年四季都能来这里，用法力让湖水永远不会结冰……”
原本，赫卡忒应该用更轻松的语气，先勾起艾薇的好奇心，然后再慢慢讲述这个故事，但她现在却说得磕磕绊绊。
毕竟，赫卡忒没有恋爱经验。
她对如何营造浪漫氛围，也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她最终还是搞砸了。
艾薇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
赫卡忒更加焦急了。
啪嗒——。
她一直藏在怀里的戒指盒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赫卡忒的瞳孔猛地一缩。
“赫卡忒？”
“……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把东西掉地上了。”
赫卡忒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中充满了慌乱。
艾薇这才意识到，赫卡忒现在很尴尬。
不，与其说是尴尬……
不如说，她看起来有些难过。
艾薇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艾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对不起。”
“嗯？”
“我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好？我只是……”
艾薇很清楚，她现在是在无理取闹。
她总是捉弄赫卡忒，赫卡忒开个“约会”的玩笑，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她却当真了，还因此感到期待和失望。
“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所以……”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是在开玩笑。
她原本以为，只要这样说就可以了，只要她现在笑着享受这次难得的出游就可以了。
但艾薇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呵呵，嗯，是啊。”
艾薇尴尬地笑了笑，语气有些闪烁其词。
赫卡忒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我……”
她光顾着营造气氛，却忽略了艾薇的感受。
她忘记了这次约会的真正目的。
“表白”这两个字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让她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事情。
这难道不是为了艾薇而做的吗？
难道不是为了让她开心吗？
赫卡忒紧紧地握着拳头。
手中的戒指盒子被她捏得变了形。
“……这算什么？”
她只想着把戒指送出去吗？
赫卡忒抬起头，直视着艾薇。
她想开口说话，但却……
“……”
她突然发现，除了介绍戒指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
这本来就是为了她而准备的表白，戒指只是个工具而已，但她准备的台词，却全都是关于戒指的介绍。
就像个推销员一样，说着“这枚戒指有什么功能，在什么情况下使用”之类的废话。
啪嗒——。
赫卡忒松开手，戒指盒子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一边。
赫卡忒放弃了所有准备好的台词。
“这不是我想要的。”
她真正应该做的，是回应艾薇长久以来的爱意。
“……圣女大人。”
“嗯？”
“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话想对你说。”
艾薇疑惑地歪了歪头。
赫卡忒看着艾薇，再次在心中组织语言。
我喜欢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终于能够正视自己的内心了。
虽然很迟，但我想把我的心意告诉你。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等待。
我不会辜负你的。
这些话在赫卡忒的脑海中闪过，但她却并不满意。
她觉得这些话不足以表达她的真心，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赫卡忒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审视着灵魂深处铭刻的誓言。
然后，她再次看向艾薇。
这时，赫卡忒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那些准备好的台词感到不满。
那种感情，叫做爱。
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却给这两个字赋予了太多其他的含义。
说到底，这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而已。
无论她怎么说，最终表达的都是这两个字。
她把这两个字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怎么可能满意呢？
她给这两个字加上了太多的包装，艾薇根本无法理解她的真心。
赫卡忒开始一层一层地剥开这些包装。
她剖开伪装，露出了最真实的感情。
虽然看起来有些幼稚，但这才是本质。
人类的语言，无论多么华丽的辞藻，最终表达的，都是那些最纯粹、最幼稚的情感。
赫卡忒伸出手，覆盖在艾薇的手背上。
“……圣女大人。”
那一瞬间，艾薇感到一股电流般的直觉，从脊背直窜头顶。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直觉。
艾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心中再次涌起一丝“难道说？”的激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
嘴唇微微张开。
露出如同玻璃珠般清澈的眼眸。
赫卡忒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她终于明白，艾薇的眼睛里，装满了对她的爱意。
赫卡忒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缓缓说道：
“我有……有话想对你说。”
她握紧了艾薇的手。
“就是……那个……”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咬紧了牙关。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
然后，她再次开口，说道：
“……那个，我可能……要对你做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了。”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但却用了一种笨拙的方式。
“我……喜欢你。”
但她却用最真挚的感情，表达了这句简单的话。
“非常喜欢你，圣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