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闻言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徐闵文。
他喉咙腥甜，浑身颤抖，盯着徐闵文那双桃花眼，沙哑开口：“你...到底想怎样...”
徐闵文大笑道：“瞧你说的，阿澄。我只是想让你爱我，陪着我。这一生短瞬，你就成全我了又如何？”
江澄眼中布满因为用力挣扎而溢出的血丝，他咬牙切齿道：“...痴心妄想。”
徐闵文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随后又低头笑出声：“我倒是被你带偏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江澄脸色白的不能再白，他转头看向地上那人，血水已经彻底覆盖完了他的后背，蓝曦臣因为失血过多，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看着对方奄奄一息的模样，江澄的心好似被人千踩万踩了。他活到而立之年，拥有了许多，却也失去了更多，他从不奢求得到。
可是...
可是躺在地上的那人，是他好不容易才拾起了欲念，想要与之相伴的人。...若此刻死在了自己面前，江澄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顿时看向徐闵文，磕磕绊绊的说：“我，我想让他活下去。”
徐闵文好整以暇的看着江澄：“那你求我，你求我，我就大发慈悲饶他一次。”
“我求你。” 他说的干脆，毫不犹豫。
高傲如江澄的人，也逃不过命为爱的羁绊。
他心甘情愿，为了爱放低头颅。
“...求你，放了蓝曦臣。”
江澄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他不敢哭了，泪水弥漫的时候，他总是看不真切蓝曦臣的身影。
徐闵文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澄，片刻后，随手招来了碧衣，他耳语几句后，碧衣便点头，将围着院子里里外外一圈的红衣卫遣散了。
他心里本该高兴，可是看着面前的江澄为了别人放弃自尊的模样，徐闵文垂落在一旁的手不知为何捏的咔咔作响。
“...他是你的软肋，所以我现在暂时不要他的命。你应该知道我的能耐，就算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一点。”
他举剑，将捆仙索轻易斩断，而后点了江澄的穴，又将原本控制他四肢的经脉重新点开，只是仍然封着他的灵脉。
几乎是绳子掉落的那刻，江澄便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四肢尚未存力的他顿时就摔在了地上，不等身体适应后，他再次爬了起来，可刚迈出下一步，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徐闵文就站在他身后，冷漠的看着江澄挣扎，碧衣却蹙眉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蓝曦臣和徐闵文一样，对江澄都是单相思，可直到江澄的态度出现，她才明白，从始至终单恋江澄的，只有她的家主。
而她对江澄的怨恨嫉妒，看着面前的那二人满身尘土却只要对方的模样，那堆积的情绪不知为何少了一大半。
江澄最终膝行到了蓝曦臣身边，他双手颤抖，根本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触碰面前的人。
“...蓝涣...我来了，我来了...”
“…你醒醒...醒醒啊…”
“...呜...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血...”
江澄的手心因为使不上力而频繁出汗，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有那么多血可以流。
他死了狠劲的咬破自己的舌尖，借着痛感希望能清醒一点，直到手不那么颤抖了，江澄才撕下自己干净的里衣，一点一点的将蓝曦臣的手腕，脚腕包起来。
他一边系一边落泪，好像蓝曦臣总是会碰到江澄的泪腺开关，从来到他身边的那一刻，就没有停下过他的眼泪。
后来江澄才明白，那是他堆积多年的苦水，一股脑的全都倾泄给了蓝曦臣。
因为他知道，他不用再和从前一样了。
从前那些心酸委屈难过不甘，他只能咬牙拼命往肚里咽。
但自从遇见蓝曦臣开始，只要他一落泪，永远都会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来替他拂去泪珠，将他拥入怀中。
只是这次他哭了好久好久。
而那双曾经温暖干燥的手，如今沾满了鲜血，再也没有朝他举起来。
蓝曦臣毫无血色的躺在江澄怀里，刹那间，过去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一幕又一幕的回放在江澄眼前。
【
“我已经单方面把江宗主当作我的朋友，朋友唤表字当属正常。”
“晚吟为何不高兴？”
“当时掉到坑底的时候，疼不疼？”
“晚吟，别皱眉。”
“…化丹，很痛，对吗？”
“晚吟，往前走吧…我们一起。”
“晚吟...会欣赏什么样的人？”
“愿意，我愿意的，晚吟，我求之不得。”
“我没有要扔下你一人的想法，更没有想要要独自离开。”
“跨过这道门匾，你便是我云深的人了。”
“责任当头，情爱无错。”
“晚吟，我不会退缩，哪怕前方身陷淤泥，我也会采捧莲花带给你。”
“为你，犯一次家规又如何？”
“因为我最喜爱的便是看着你笑，晚吟。”
“我的命定之人，只有你，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晚吟。”
江澄抱着蓝曦臣仰头痛哭，那个珍重且满是爱意的称呼，此时在江澄心中如同千斤重，蓝曦臣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在叫嚣着说，江澄我爱你。
他再也忍受不住的狼狈回头，对着徐闵文沙哑大喊道：“...找医师！快找医师来！！徐闵文！！！快叫人！！你说过不会要他的命的！！”
江澄不知道他这般崩溃的模样有多瘆人，碧衣下意识的看向门外，只等宗主一声吩咐，她便立刻出去叫人。
可徐闵文却在这时淡淡道：“我是说过不要他的命，可若是老天想要他的命了...那也怨不得谁。”
“这里没有医师，我也不会救他。”
江澄怔怔的听见徐闵文说的话，浑身的血液好似在倒流，他看着重影的世界，眩晕的想吐，天地之间，好像就只剩下他和他怀里的蓝曦臣。
半晌后，他笑了。
“...蓝涣...”
他摸到了蓝曦臣越来越冰冷的手，温柔唤道。
“之前在云深的时候，你说，你想去看一看漫山遍野的梨花...”
“...你看，冬天快来了，来年开春我们便去...好不好？”
“...江家在平南有千亩地产...你要是喜欢，我便全都栽成梨树，开花的时候我折几枝放在你的卧室，...等他结果了，我们便让两家弟子们都去摘，好不好...”
“.......”
“...呜...蓝涣...别睡...”
“...求你...”
“...你...别丢下我....”
“...我一个人....真的不行...”
江澄终于忍不住了，他抱着蓝曦臣放声大哭，他接受不了，这所有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明明他们才相遇，明明他们才刚刚站在彼此身边。
曾经蓝曦臣的怀里是保护他脆弱的地方，如今却是支离破碎。
“...好。”
一声虚弱的声音，从江澄的怀中传来。
江澄瞬间睁开眼睛看向自己怀里。
“怎么，又哭了...”
蓝曦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好像痛到了极致，此时额上的冷汗迅速冒起，可他却毫无知觉般，只是看着面前哭的他心碎的人。
江澄颤抖着睫毛，他怔愣的盯着蓝曦臣，好像不确定现在是否是一场梦般。
蓝曦臣温润的双眼望向了江澄，见着他双眼红肿，泪珠滚落，就连唇边也不知何时来的血迹时，蓝曦臣轻轻叹了一口气。
“...晚吟，靠近点。”
江澄不敢动，却还是听话的将头靠近了蓝曦臣，听他说话。
蓝曦臣艰难的抬手，却因为手筋被挑断，只能无奈垂下手掌。江澄见状立刻接住他落下的手腕。
他刚想说话，却见蓝曦臣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冰凉的唇瓣忽地吻住了他。
像蝴蝶般轻柔，又像猛虎般喘息用力。
旋转的天地终于停止旋转。
江澄千疮百孔的心也在此时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