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有几秒屏住了呼吸,转回头去,想要起身,才撑起一边手肘,就被拦腰勾回他怀里,锁死不放。
“去哪儿?”
原遗山声音微哑,因坐了凌晨的红眼航班回来,出机场外套又没来得及穿,搭在手上一路奔到地下停车场,原以为几步路的功夫不会如何,不妨春寒料峭,到家时不觉,现今才头昏脑涨起来。
月光被他抱玩偶一样搂着,动弹不得,手攥着他小臂拽了两下没拽动,放弃了。
“不去哪。”
原遗山仍不放手,下巴杵在她肩窝,鼻息烫得她打了个激灵。
“原遗山?”
“……嗯。”
“你是不是感冒了?”
男人语气略微不耐烦起来:“没有。”
月光覆住他手背,轻轻一摇:“你松手,我去拿体温计。”
“说了没有。”
原遗山收紧手臂,坚决不合作,像是怕她跑了,无赖耍得全没道理,月光一头雾水。
之前视讯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精英范儿,怎么突然闪现在家不说,人还胡搅蛮缠起来。
想了一会儿,月光努力在他圈着的范围里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瞧见下巴上发青的胡茬,莫名心头一软。
最修边幅一个人,风尘仆仆飞回来,急什么呢?
“高颖告诉你了?”
原遗山假寐的眼皮动了动,没应声。
月光目不转睛看着他,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下巴,有点剌手。
“要是我答应了利少荣一起走,你就算趁夜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她语气很轻,近乎呢喃地说,“改变不了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别这样紧张,好不好?”
原遗山终于缓缓张开眼,对上她温柔清透的眸子,一时感到离谱。
“你人都要走了,还让我别紧张。”原遗山略带嘲讽地轻笑一声,定定看她。
她甚至不用故意做什么,就同时拿捏着两个人的心,要不是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他几乎要拍案叫绝。
月光抿住唇,腰后铁一般的手终于松开,她才要后撤,就被捏住了左边脸颊,没用多大力气,介乎于逗弄和惩罚之间。
她皱了眉,听他道:“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敢逼你,仗着这一点,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要是为我考虑过哪怕一分钟,也不会突然辞了职,回过头来和我说你要走。”
“怎么,目的都达到了,用我的时候好声好气哄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现在不用我了就把我搁一边,自己随时准备着撂挑子走人?”
他已经很久没用这么难听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她眼里露出无措和难堪,张了张口:“是你说录完节目……”
“我说这话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暂时把你留在眼皮子底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原遗山声音哑得不行,因得知利少荣横插一脚的愠怒烧得正旺,现下也顾不得嗓子疼,一股脑把憋着不敢说不能说的都说了。
“算计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到这会儿就装不知道了,我让你录节目是铺路给你平反,你真想不到?后头的录制,当年那个兽医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出来和你对峙认错,你不会觉得我忙前忙后下这盘棋,就是为了绕一大圈好好把你送走吧?”
“你没那么天真,月光。”
原遗山声音已经嘶哑,几乎有点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所以别事到临头装成你什么都不知道,把我当傻子。”
月光哑然。
片刻后,她把他捏着自己脸颊的手狠狠掰开,也不去分辨他的所有指责,只扔下四个字。
“我要回家。”
他气笑了:“谁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回去了。”
不等月光说话,又兀自安排道:“录完我和你一块儿回去,见过父母下过聘礼,把你名正言顺娶回来,成不成?”
两人一直在鸡同鸭讲。
月光保持沉默以示抵抗,掀开被子起身,这次没被阻拦。
出去洗漱完,又踢踢踏踏回来倚着卧室门,男人也已经起身,穿着睡衣大早上就开始抽烟。
从前都避着她在露台抽,这回不知是故意还是气忘了,直接在卧室点着了,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吞云吐雾。
见她去而复返,原遗山意外地抬了一下眉,张口的功夫,才发觉一番发挥后,嗓子已经说不出话。
说不出话更好,月光被清早劈头盖脸说了一通,同样不痛快,面无表情问他,体温计在哪儿。
原遗山瞥她一眼,摇摇头,意思是不量,没事,垂眼继续抽烟。
“有味道!”她在门边盯着他没走。
他没理,身子侧过去一点,露出脊背来,小孩子耍脾气似的。
月光没办法,几步走过去抢了他指间的烟,动作太快,他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眼看过去,小丫头气鼓鼓地,直接把烟碾灭在床头柜,回手扔进垃圾桶。
接着,拽住他衣袖让他起来。
原遗山皱眉用口型问:“干嘛?”
“体温。”
原遗山叹一口气,回握住她手臂,直接将人拽低了,仰面抵上她额头。
第一秒是烫,接着是呼吸可闻之间,她怔怔望进他漆黑眼底的懵。
“好像发烧了。”
直起身来,她耳尖有点泛红地说。
原遗山松开手,不置可否,指指自己嗓子,憋出来一个撕裂的“疼”字。
月光有点着慌地问:“那……那我打给徐彻问问要买什么药。”
等她慌慌张张把药买回来,回到卧室,原遗山已经又睡过去了。
她把温水和药搁在床头,看到自己生气之下用烟头在红木上烫出来的痕迹,有点懊悔地拿手指擦了擦。
下楼,给周凯文打电话,第一句就问:“他几点回来的?”
周凯文似乎也还在补觉,声音带着浓浓倦意:“机票临时订的,只剩下三点多的了。”
因在半梦半醒,周凯文的口风不似平素那般严谨,兀自嘟囔着吐槽老板:“半夜接了通电话,立刻就要订机票提前回程,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月光静默两秒:“有没有耽误工作?”
周凯文意识稍微回笼:“那倒没有。”
原遗山此去香港是为了和世明投资的梁斯盛商谈在港Ipo的事。
这中间涉及到原遗山和原晋中父子博弈,甚至还牵扯着香港梁氏和原家曾起念有过的联姻计划,万分复杂。
之前原遗山为免于在婚事上受到掣肘,选择自断一臂,自行叫停Ipo。
如今时机成熟,合作意向已顺利拟定,原遗山提前回来也并不误事。
月光不问细则,知道原遗山仍顾全大局,负罪感稍微减轻:“他今天需要去公司吗?”
周凯文何等机敏,一下子意识到什么:“原先生怎么了?”
“有点发烧。”顿了顿,她又补充,“嗓子发炎,说不出话。”
周凯文这会儿已经全然清醒过来,语气也恢复了公事公办:“无妨,请原先生好好休息,如有需要我会登门。”
“好的,我知道了。”
月光放下心,收了线。
回到卧室,原遗山仍未转醒,她担心地摸了摸额头,想了想,还是把人摇醒。
“吃完药再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