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宋卿卿瞧着裴江雁离开的方向，滴落的血迹渐渐变多。
仿佛每一滴都在告诉宋卿卿，他裴江雁愿意舍弃性命保护她。
顾晟顺着宋卿卿的目光看去，“裴兄定会没事的。”
如今顾晟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裴江雁竟会舍身救下宋卿卿，二人的情谊难道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吗？
他不敢细想，好在宋卿卿没事，这也就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了。
严熙带着人送众人离开了大明宫，今日这般情形，大婚的事情怕是要延后了。
待众人离去，周皇后走到宋承阳身边。
“皇上。”她本想扶起承阳帝，却不想力气不够，只能坐在承阳帝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今日受惊，皇上还是早些回宫”
“婧儿，朕是不是错了。”
婧儿是周皇后的小字，她初入王府之时，承阳帝赐下的。
宋承阳看着淮南王的尸身就那么被侍卫抬走，他想起两个人小时候的事。
本是一母所生，先帝宠爱母亲，二人便自小养在宫中。
宋禹衡四岁那年，宋承阳出生了，一出生便博得了先帝和母妃所有的宠爱。
在宋承阳的记忆里，宋禹衡堪称完美的男人，自幼聪颖，无论是诗书还是武学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那年先皇贺寿，马球赛上，宋禹衡风光无限，引得多少文武百官为他叫好。
宋禹衡教习宋承阳骑马射箭、诗书文词，不似教书先生一般严厉，只是耐心教习。
那年母妃犯错，被禁足在春华宫，宋禹衡和宋承阳在宫中受尽白眼，每每去学堂的路上，总是被其他皇子捉弄。
宋承阳并不是个胆子大的，瞧见母妃备受冷落，他只能闷不作声的任人欺凌。
好在，有哥哥在，宋禹衡并不是个好惹的皇子，打起架来丝毫不顾往日的情面，几次下来虽受了先帝的斥责，但好在没人再欺负二人。
宋承阳喜欢这个哥哥，总是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的哥哥。
自从那年之后，仿佛一切都变了。
先皇突发急症，病愈之后身子也是大不如前，众朝臣都上书催促先帝早日立下太子，好为圣上分忧。
先帝膝下，皇子众多，但当之无愧成为太子的却只有宋禹衡一个，他心怀家国又文武双全，在课业上又勤勉恭敬，考试均是头筹，加上母妃家世显赫，人品贵重，宋禹衡被朝臣例举成为太子。
先帝向来重视自己不容冒犯的权利，不曾让众皇子接触朝政，宋禹衡不过几次召见，对于时局针砭时弊，朝臣连连赞叹，倒是让先帝起了疑心。
宋禹衡并不知道父皇的疑心，还满心满意的扑在朝政上，由于初次涉及朝政，总有不熟练的地方，他私下向几位朝臣讨教，这事传到了先帝的耳朵里。
朝廷上也出现了拥护宋禹衡的朝臣，并且传出了宋禹衡乃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文韬武略甚至要比先帝更胜一筹。
先帝勃然大怒，将宋禹衡赶出了京城……
宋承阳记得，那天雪下的特别大，他偷偷跑到京城门，拦住了宋禹衡出城的马车。
“哥哥，你还会回来吗？”他压抑自己的不舍，终是年幼，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宋禹衡望着京城的门，抚摸着宋承阳的额头，“会的，会回来的。”
他看着宋禹衡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宋承阳怎么也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在文德殿，曾经一向善良的哥哥竟然会刀剑相向。
他继位后，众朝臣要求自己严惩宋禹衡，思量许久，还是放过了他。
看着那些朝臣的嘴脸，曾经还有几位是力挺宋禹衡为皇帝的人，宋承阳心想，或许自己有一天失势，大抵也是和宋禹衡一样的下场。
宋承阳倒在周皇后的怀中，不知伤神了多久，最终睡去。
周皇后回到春华宫，换上了一件寝衣。
“皇后不再多陪陪圣上了？”晴儿为周皇后摘下了头上繁重的发饰。
周皇后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待得久了，也是伤心。”她摸着自己的脸，“晴儿，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年岁渐长是人之常情，但是皇后保养的好，如今也是风华绝代。”晴儿是周皇后身边的老人，倒不似旁人般说些荒唐的恭维话。
周皇后的确不年轻了，但是容颜仍是那般的貌美，将门出身的嫡女，曾经也是名动京城的一大美人。
人人都道周婧儿是千年难遇的美人，风情灵动、眉眼温存，见过她的男人都难以忘怀。
可不知道的是，她曾经爱过一个人，那个人也曾经名动京城。
她与他在湖边偶见，彼此一见钟情，周父曾经私下允诺二人的婚事，待周婧儿生辰过后，他便上门提亲。
那一年，周皇后第一次如此期待自己生辰的到来，他曾许诺，待生辰过后，他便上门提亲。
在月光里，他轻轻的吻过周婧儿的额头，“婧儿，等我。”
生辰宴那日，他说有礼物想要私下送给她，她趁着宾客众多，骑着马偷偷从后门离开了周府，按照约定来到湖边。
可是她等来的，却不是他，而是宋承阳。
周婧儿未曾想，就那一面，宋承阳竟然一见钟情，随后便上门提亲，她本想拒绝，可等来的却是他被贬离开京城的消息。
周皇后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晴儿，倘若当时我再勇敢些，和他一起离开京城，或许会不一样。”
“您如今已是皇后，从前的事情也回不去了。”这么多年相伴左右，晴儿知道皇后始终未曾放下过那个人。
在周府的时候，她作为侍女，看着周皇后和那人的感情渐渐深厚，仿佛一对神仙眷侣，偶有几次，他偷偷翻墙进来，与皇后在烛火下赏鉴诗文，你一言我一语，落在晴儿眼中是那样的般配。
晴儿拭去周皇后的眼泪，“他再好也是过去，婧儿，如今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就死在她面前。
周皇后看着宋禹衡渐渐倒下，却连一滴眼泪都不能为他而流。
宋禹衡当年离京，多想回周府看一眼她，可是他不能，他不愿连累了周婧儿，更不不想连累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