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孤的修为卡在金丹后期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她曾经也是个被寄予厚望，赞誉满身的天才。
季别死后她就生了心魔，修为也越来越难以精进，好几次想要强行突破至元婴都以重伤失败结束，这次选择进地宫已经是抱着不突破就死的心，而季离不放心她，任她怎么打也不放弃，硬是缠着她跟了进来。
她本打算豁出一条命也要保着季离活着出地宫，为此花去身上全部的积蓄，暗地里买到那枚破障丹，可她还是低估了地宫的危险性，季离死时，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看到自己最后一个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那时她望着闭上双眼的季离，只隐约听到道心破碎的声音。
她踏上仙途的初心正是为了保护家人，世上再没她季孤的家人，她再也没有了生的欲望，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李若愚说出季别还活着，她才算再次起了活下去的念头。
服下那颗丹后，她体内积蓄已久的灵力再也没有了阻碍，元婴初期，元婴中期……她的修为硬是一路不停的涨到了元婴后期才停下来。
李若愚在旁边看着，有些惊讶。
这丹药虽然能助使用者短暂提升修为，不同的人用出来的效果却不同，自身实力越强，灵力越深厚，那效果自然也越好。
季孤是她见过使用效果最好的人，她甚至觉得季孤本就该到了这个修为。
“走。”
感受到自身灵力涨至最高，季孤即刻撤去结界抓着李若愚冲了出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李若愚就被放到最靠近傀儡，却不至于受伤的地方，而季孤则已经冲进傀儡屏障中。
一瞬间，锋利剑气冲天而起，那密不透风的傀儡群刹那间被一剑劈出豁开来的一道口子，却又立刻闭合。
傀儡的主人终于苏醒，那片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仰起头，目光所聚之处，是毫不犹豫再次斩下剑气的光头女人。
那重剑如此沉重笔直，像一棵扎根于泥土近千年的古树，而她却宛若藤蔓，一招一式间，极厚重的剑气和极轻盈的身形结合在一起，光暗碰撞处，她像这世间最巍峨的武神。
这无疑是最全盛状态下的季孤，是她真正的实力。
李若愚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法，重剑沉重，招式本该缓慢，可女人的身体却柔韧到了可怕的地步，挥剑间，她的肢体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竟将剑的重量轻易化去，而转化成更猛烈的攻击。
这是她见过最美的剑法之一，是不被刻板招式束缚的美丽，这样美的剑，这样美的人，这一刻，李若愚甚至生出了庆幸的情绪。
这样的人，不该在这样黑暗的地方死去。
那傀儡的主人显然没想到地宫里会出现这种高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季孤斩灭近半傀儡，李若愚身边威压瞬间轻了不少，她试探着往前方探去，身后很快跟上两个影子，其中一个以极快的速度赶超她，直奔战场而去。
李若愚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看着那道毫不犹豫的身影轻叹口气。
她早料到岐寻会冲上去，只是好言劝不住该死的鬼，一个阵法师冲到战斗前线是多蠢的事他比李若愚更了解，就更不会因为她两句话就放弃找死。
李若愚不会心软把他和季孤一起送出地宫，如果他非要去和必定会“死”的季孤殉情，那李若愚只能为他默哀三秒，然后找个地方埋了，保全和他最后作为队友的体面。
季孤虽然杀了近半的傀儡，可余下的傀儡数目依旧大的惊人，一直藏在暗中的人也反应了过来，很快开始反击，余下的所有傀儡迅速列阵，动作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整齐，所有灵力攻击汇聚在一起，击向季孤。
女人轻巧躲过，而靠近她的岐寻却被灵力余波擦过，一下被击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十圈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本就是阵法师，在身体修炼上更为弱势，这一下险些要了他的命。
下一道攻击很快袭来，季孤因为他略微有些分神，躲避时没估算好距离，手臂瞬间被刮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别碍事！”
季孤将全部身心全放回了战斗上，眼看傀儡的攻击要转向李若愚三人，她咬紧牙，提着剑直接冲了进去。
黑色灵力立刻在她身上刺出数道小血口，那人被她不要命的举动搞懵了，瞬间，局势又被季孤掌控。
一剑刺进胳膊，一剑刺进小腹，一剑贴喉管而过。
女人已经成了个血人，手中剑却始终未停过，身体失血过多不受控，她就用最原始的方法，没了灵活，只一剑剑劈砍着。
云醒见过太多惨烈场面，可眼前画面还是让他有些不忍的偏了偏头。
随便一个傀儡以他现在的实力都打不过，上去就是送死，这点他心里明镜般清楚，只是看着季孤一个人孤军作战，而他们这些人只能当缩头乌龟躲在后面的感觉实在难受。
他紧握着拳头，很久没出现过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李若愚时刻关注着季孤的状态，眼看她背影摇晃的越发厉害，却依旧冷静的等待着。
还不是时候。
季孤不知道自己挥了多少剑了，只知道眼前黑影越来越少，而她身上也越来越冷，手中剑柄被黏腻血液沾满了，滑的她有些握不住了。
季离说，人在死前，一生的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回放，她其实有些期待的。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小别了，还有小时候的小离，那时候小离还小小的，被她救了就只会跟在她身后喊姐姐，那时候她就想，要多砍砍柴，给他换暄软的白馒头吃。
她砍啊砍，就被季秋捡走了，季秋虽然对她并不好，可她不会对小离下手，最重要的，她可以变得更强更强，给小离换好多好多好吃的。
再后来，季秋又捡了小别回来，小别和小离一样，喜欢躲在她的身后乖乖叫她姐姐。
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如果死前能再看到一次，那死亡也不是什么让人害怕的事。
“姐姐，姐姐！”
模糊褪去，那道焦急的熟悉稚嫩女孩声音终于将她的理智拉回，她险而又险的躲过即将穿透胸膛的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