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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放走了艾格斯托,这个时间,三人也得分道扬镳了。

地下室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潮湿、寒冷,墙角的水渍结成了冰,覆盖着一些鼓起的灰尘与毛发,血腥味和一种发臭的腐味搅在一起,狭窄、密闭、肮脏。梦速低下眉,眼睛凝望着德克谢,向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心里估摸着此地到北方王国还需要骑马奔走多长时间。

“瑞恩?”德克谢轻声说。

“嗯?”

“你收完东西了吗?”

“还差一些。”

“那我们一起,会快些。”

三人上了楼,协同着收着旅馆的杂物。很快,所有的物品被分类放进了不同的布袋中,桌子和椅子被整齐地摆放在一旁。收拾完了,看着这种模样,瑞恩深吸了一口气,静默地站在原地许久,随后关上了木窗。他让光线被隔在外面,让内部的一切被沉沉的黑暗禁锢时间,想让这些事物维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等待着焕发新生的一刻。

几人站在门外,白狼布里姬特倚靠在梦速脚边。瑞恩拿着一把铁链缠绕在木门把手上,将其正中的锁扣紧。锁链坠下来,挂在门间,瑞恩用手推门,看见那门立刻被锁链拦住不动,这才转过身来。

梦速看着锁,一会又看向瑞恩。出于疑虑,它询问道:“之后你会去哪里?”瑞恩站定身子,思考片刻后回答道:“我先会去找一个人,他很早就想要接手这个旅馆了。之后我会沿着翡翠山一带去往北方,我知道那里这段时间以来很不太平,我可以出份力……你呢?”

“我会去北方,我会加快速度。”

“那到时候见。”

梦速扭头看向德克谢,“你怎么样?你会去吗?”

德克谢对无人的前方摇了摇头,“看过了艾格斯托的记忆后,我感觉太阳教会与这次的战争似乎莫名产生了联系……它主要集中于北方,在战争中那教会的防御可能会薄弱些,是不可多得的时机。结束后我会过来的。你比起问我,还不如问问布里姬特。”

“我?”布里姬特抬起头,“我要回到森林去,我得去找那个树精,梦速认识的那个。”

德克谢闻言突然笑起来,让众人都感到疑惑。他赶忙整理了下容颜,随后解释说:“我们要去的地方都不一样不是么?但我们总会再见到的。不光是我,梦速,瑞恩,还有你布里姬特,相信所谓命运吧。哈哈哈。”

梦速露出一个难以觉察的微笑。它走到马厩中骑上马,慢慢地走来,站立在众人面前说道:“我得先走了,现在天色既不晚也不早,我想我可以赶到下一个旅店处歇脚。那时候见吧。”说完,它轻轻拍了拍马背,马儿快步踏走,扬起一片土灰。

远端的树冲刺而来,在梦速耳畔呼过,又匆匆而去。它将自己的身体贴近马背,尽量减少风的压力,但即使如此,它身上的毛发依旧向后张着,飘着。

这些细节梦速不想去管。它在脑中不断思考着在北方群国那边会经历什么:

“德克谢说太阳教会可能与这次魔物入侵有关,但驱使信仰的派系怎可能用上与其力量相反的魔物呢?德克谢到底看见了什么,还是说他欺骗了我们?”白狼皱起眉头,“我不觉得他欺骗了我们,但这两件事情怎么会联系在一起呢?”

它仍旧驾着马快赶。

天色暗下来,梦速运气不好,这附近没有旅店。为了过夜,它只好拔下几根枯树枝堆叠起来,尝试就地生火。这些树枝上或多或少沾过雪,白狼费了劲才将其用魔力点燃。靠在树边,坐在火旁,梦速从包中拿出些从旅店里顺来的马食抬着喂了马,随后爬上了树,等天色再昏些,它也便闭上眼。

夜深时,马儿突然闷哼几声吵醒了睡着的梦速,它从树头起身,坐着看向下面,在不远处有另一道火光,或许是夜行的车。骑马狂奔的话,这里距离北方群国还有几天的路程,不算太远,而在战争中这种夜行的车并不罕见,因此梦速便招呼马儿继续休息。

但就在片刻后,那火光下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梦速再次睁开眼,从树上爬下,摸着探向那边去,看见了几个人撑着火把议论着地上的一个巨大物体。那是一只死去的怪物,像头虎,腿上和背上有很多石鳞样的突起,头部两眼上方有向后延伸的长须,而尾部似长枪,有如眼睛般的花纹蔓延。

就从血迹还未凝黑来看,这只怪物没死多久,梦速此时没感受到它身上的魔力,可判断出它不具施法能力,多半也没有理性,只是怪物。梦速躲着将几个议论的人粗略打量一番,发现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具备斩杀这种体型的怪物的能力,这只怪物不可能是死在他们手上。结合怪物身上的渗血的爪印,杀死它的家伙至少也与它一个体格,且由于时间不长,很可能还没有走远。

“你们好。”梦速掩在树后,“我对你们没有敌意,只是想你们透露一下这具尸体的发现经历。”

那边几人听见这声音慌了神,左顾右盼企图找到声音的来源。梦速看着这些人,心里稍稍想一会后补充道:“我是被派遣来调查这附近出现的怪异现象的,不宜现身,偶然路过你们车队发现情况,希望你们如实回答。”

听得这话,几人身子渐渐稳了。其中一人面对梦速方向微微鞠躬随后说道:“大人,我们只是运送货物的车队,路途经过此地。这头野兽是前不久出现的,原本是想要吃了我们,但不知怎么的用爪子刺穿了自己喉咙,我们这才逃过一劫。前不久我们的一个队员在夜晚尖叫后失踪,估计就是被这头野兽叼走了。它的毛,与哪天夜里遗留下来的毛发一模一样。”

梦速心里舒缓一些,至少没有另一头这样体型的怪物在四周游荡。但同时,它依稀记得在一段时间以前它救下过一队遇到变异狮鹫的冒险者,虽说这些野兽袭击人类并非稀罕之事,但这样的频率是否不太自然呢?估计是因为战争吧,在战火中有很大一部分自然环境被损害,用作资源或是修筑工事。火焰和硝烟令其中的大部分动物死亡或是逃走,导致了遗留的猎食者猎物数量减少,从而袭击过往行人的频率才不断升高。

现在这个时间点,被火焰烧死或是饿死的动物的尸体早就烂完了,连腐肉都没得吃,也怪不得袭击了。

“大概明白了。你们今晚就在这儿过夜吗?若是过夜,就别走了,留在这儿不会出事的。”梦速对着几人说道。几人明白了这不现身的人的意思,立刻扎起了营,将车里备着的柴火堆叠生了火,就地睡下。安顿下来后,梦速也爬到树上去躺着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梦速骑着马离开此地。在骑马前行的过程中,梦速已经可以时不时见到过往的商贾车队了,都是些胆子大的人。除了这些小车队外,偶尔还能见到被铁骑护卫着的军用车队,装着的都是战场的东西,踏过去了,声音铮铮地响。这也预示着它骑了这么久,终于是快到地方了。

还记得以前它连马都不敢上,因为马儿跑起来臀部会被咯着生疼,而如今它已经快骑着马一路从南方行到北方了,放作以前,它想都不敢想,那时候它最多坐马车出行。说起来,带它上马的是谁呢?是一个白头发的男人。梦速微微皱起眼来,眼睛稍稍偏斜,看着自己耳边的吊坠荡来荡去。

在不远的前方,梦速看见一座石桥,上面有几个贴着铁板挂着黄布的士兵正站岗,在他们面前有几支商队正接受入境检察。梦速想了想,从马上的包中取出套黑斗篷披上,随后驾着马儿慢慢地走到士兵跟前。

这幅打扮让原本靠在桥栏杆上的士兵站起来,为首的询问梦速意图如何,梦速不理会问题,只问这桥后面是什么。

“是桂兰,一个国家。怎么,你是从很远的地儿到这儿来的吗?”

“那个在北方群国中最靠边缘的小国?”

“你要这么形容,那倒是。”

“我要见桂兰的王。”

为首的士兵轻挑下眉,那兜帽下不可见的面孔让他内心泛起疑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孩童,还是妖精?是巫师,还是女妖?”他问道。

“是巫师。”

“放行。”为首的士兵下达指示,几个士兵给梦速让了道。“你要找我们的王,就一直向着那座山的底端前进,你会看到你想要看到的建筑物的。”梦速向他道了谢后,便快马加鞭地向山的底端飞驰过去。

几个士兵询问他为什么要放行梦速,为首的只得摇头,当他看见那种服饰,看不见脸的外貌时,他便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他们拦不住的。既然它还守着规矩,就不必太为难于它。

经几小时,路途过了一些散布的木屋,山脚下出现一座堡垒似的城堡。大门敞开,精心布置的桦木栏如同隧道,向外延展几米,其上的白雪被清扫干净。梦速在门前下马,几个卫兵将手中长枪一横,拦住了去路。

“做什么的?”一个卫兵问。

“我是巫师。”梦速说道,“我去见你们的王。请问桂兰之王此时谢拒外人吗?”

“需先禀告,请稍后。”

“请吧,我在外面等。”梦速牵着马绳站在门前,注视着一个卫兵走入门中。不一会,那个卫兵走了出来,告知梦速可以入内了。此时有一个男人从旁边走出向梦速鞠一躬后,牵走了梦速身旁的马匹。梦速理了理衣冠,跟着位穿着袍子的男人进了门。

走过通敞的长廊,穿过冷清的花园,梦速走到了桂兰王的面前。这里比起奈欧而言太过朴素,而对比起米库拉姆又稍显华丽。实在要说,这里的确无比开阔,地板与墙体均是石制,石匠雕刻的花纹错落有致,和谐得体,偶有金纹点缀,显得端庄雅致。

王座上的男子带着皇冠,蓄着长白胡,苍白的头发达到了肩膀,眼中有些许岁月的沧桑。“不准备让我瞧瞧你吗?”国王问道,用手指示意梦速摘下兜帽。

“我的王。”梦速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捻住兜帽,“北方魔物战争频发不断,百姓悲苦呀。”它慢慢将兜帽向后退去,露出一张长满毛发的狼脸,那狼脸含着龙的韵味,两只角与中间的宝石格外醒目。

桂兰王注视着梦速,眼神凝重。他从自己的王座起身,居高俯视着稍显矮小的魔物。他并不能从气势上胜过梦速,那双眼睛,粉的膜,金的瞳,宝石样闪烁着,很美。

“魔物,你想说什么?”

“我来帮助你们北方群国,这就是我想说的。”

“言简意赅,哈?”

魔物没有理会,静静地在下面注视着桂兰王那双布满皱纹的棕黄色眼睛。桂兰王观察着梦速,一步步从王座上走下,直到梦速跟前。“你拿什么帮助我们?白色的小鬼?”

“我既能去调查魔物的根源,也能帮你们赢下这场本不该存在的战争,全看你们能否利用好我。”

“是吗?”桂兰王摆弄着裤裙上刻着花纹的绿色布条,“你要什么好处?”

“什么都不要。”

“嚯,这么说的话……”桂兰王转头直直盯着梦速的眼,“你想得到的,不在战争中,就是在北方群国之中咯?”

“没有。”

“哼。”桂兰王背过身,“是谁派你来的?”

“克里斯。”

“那个江湖骗子?”

“金龙克里斯。”

桂兰王转过身来,眼神中透着惊讶,那惊讶又在瞬间消失不见。“传说中的那个?”

“嗯,秩序之龙。”

桂兰王冷笑几声,又再次背过身去坐上了自己的王座。“金龙克里斯……埋进土里的老古董如今又准备翻个身了吗?你说,你这话我应该信几成呢?”

“您应该全信。话说,您对克里斯有意见吗?”

“没有。”桂兰王依旧笑着,“老实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毕竟你也知道,除了奈欧那一天以外,他已经几乎是没有证据的神话了。我只是在想,倘若你说的是实话,那么站在这场魔物战争之后的会是谁呢?让秩序之龙都必须要派遣帮手来北方群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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