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看一眼,厉衡说道:“你留下,我去看看。”
陈斯年看到他,笑着说:“我听说你在家,就过来……”
不等他客套完,厉衡冷冰冰问道:“有事?”
陈斯年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夹克,厉衡习惯性地打量一番,这件夹克也不便宜。
“你最近是怎么了?看到我像见了瘟神似的。”面对他的冰冷,陈斯年笑不出来了。
厉衡默了一瞬,示意他坐。
他自己则坐到了他的对面,然后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其实从小我们俩不算熟悉,我一直把你们当孩子看,即使偶尔带着你们玩,也是为了应付父母的嘱托。”
陈斯年盯着他,不发一言。
厉衡接着说道:“所以我从未对你们上过心,甚至连你们的生日都不知道。这样的我,你觉得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给我写信、打电话、甚至是想要和我变得熟悉呢?”
陈斯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觉得你值得啊。况且,你不是和苏小小很好吗?”
厉衡并不答他后面的话:“你觉得我值得?可我觉得你不值得让我去熟悉。”
“陈斯年,你和我从小交集就不多,以后也大可不必有交集。如果有,那说明你犯了罪,我是警察,必须抓你。”
厉衡说完起身:“我说得够清楚了,不送。”然后就径直回了楼上。
苏小小趴在楼梯口听得清楚,她有些担心地说:“他不会真的去犯罪吧?”
“那更不能和他有来往了。”厉衡倒是不在意。
不管他的性取向到底是什么,他都不打算和他来往。
陈斯年从厉家出来,点了一支万宝路,看着烟缓缓向上,吐出两个字:“交集?”他嗤笑一声。
第二天,因为之前的案子被搁置了,又没有新的案子,大家都比较轻松。
苏小小还在看案子的卷宗。
凶手是为了报仇才成为拾荒者的吗?
如果是,他都经历了什么?
又是怎样的仇恨让他不惜变成这样,还对死者进行了如此非人的虐待?
他已经杀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不知下落,那么他的复仇完成了吗?
完成之后,他会回归正常,还是继续流浪?
苏小小不是个极端的人,她想象不出身处如此极端的事件中,人最终会何去何从。
她合上卷宗,或许真的要到20年后才会有答案了。
正想着,有同事找到厉衡:“队长,派出所来人,说有人认出了街心公园案和工地案的受害者。”
大家都是一愣。
半年了,终于有人来认领了。
刑警们赶到派出所,见到了认领人。
来人叫葛三妹,今年30岁,偏胖,哭的时候能看到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刑警们赶来的时候,她边哭边骂人:“哪个没良心的,让我知道了,一定弄死你……”
一起来认领的是她男人,名叫苟大山,是川县人。
他坐在旁边,只低着头抽烟,不发一言。
苏小小看了看他的表情,并不见有多伤心。
派出所民警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街心公园案的老年男死者是她的父亲葛长贵,而工地发现的老年女死者是她的母亲黄来弟。
之所以时隔半年才来认人,是因为葛三妹早年嫁到了川县,相隔甚远,联系就少了。
大概是在两年前,葛三妹收到了父亲的来信,说是搬来燕城。
她住在川县一个小地方,坐火车要到成市,仅这一路就要一天的时间,再坐火车到燕城,来回就要五六天的时间,加上火车票不便宜,她就一直没来。
不知什么原因,大概是从去年7月份开始,她就再未收到过父母的来信,他们也没打过电话。
她按照他们给的电话打过去,是公用电话,说找不到人,她这才在过完春节来了燕城。
到了燕城,问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找到了父母住的地方,却已经住进了别人。
她在家不讲理惯了,见那人说不到两句就要轰她走,还说她是盲流子,她就把人给打了,进了派出所。
民警问清缘由后,通过失踪人口和协查通告找到了她的父母。
了解大概情况后,刑警将二人带回了分局。
经过一番具体的了解,葛三妹一家早年在晋市算是有名的矿场主。
葛长贵的大哥,也就是葛三妹的大爷,在当地开了一个矿厂,交给弟弟一家打理。
葛长贵有两个儿子,一家人算是矿厂的实际管理者,掌握着用工和资金。
这样的一家人,家资丰厚不说,在当地也是众人讨好的对象,无人敢招惹,可葛三妹却不这么认为。
他们之所以讨好自己家人,是因为他们一家算得上是实诚人。
有人家里急需用钱,他爸都会安排他们下矿,不但多给安排工时,还会多给工钱。
还有她两个哥哥,经常赊钱给工人,还不用他们还。
她不乐意:“凭什么不还,那是咱家的钱。”
“算了吧,逼急了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她大哥笑着说。
所以在她心里,父母都是顶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杀了他们,还用那么残忍的方式。
要说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二嫂,整天和二哥吵架,动不动就回娘家,最后干脆不回来了,还把儿子也带走了。
当然,那会她已经嫁到了川县,这些都是后来老妈打电话和她说的。
刑警们听完,都觉得哪里不对。
即使他们不了解晋市矿厂的情况,但也从未听过哪个开矿的人能用“实诚”二字来形容的。
何况,如果他爸给某些人安排了多工时,发了更多的工钱,那其他人呢?
苏小小看着红光满面的葛三妹,再看看时不时冷笑的苟大山,这俩人似乎不太合?
正想着,就看到葛三妹推了一把瘦瘦的苟大山:“你是死人啊?我说了这么半天,连口水都不给我。”
刑警们互相看了看,怎么感觉她在指桑骂槐。
一个脾气很好的刑警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葛三妹连看都没看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把杯子给他:“再来一杯。”
厉衡起身接过杯子,倒了杯水,没给葛三妹,而是给了苟大山:“我看你爱人也累了,不如你说说?”
葛三妹气汹汹说:“他什么都不懂,说个屁!有话问我。”
厉衡怒目,严厉道:“这里是分局刑侦科,不是你家。你再敢干涉我们办案,我可以依法拘留你,听懂了?”
葛三妹被他的气势唬住了,没敢出声。
厉衡看向苟大山:“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苟大山既害怕老婆,又害怕厉衡,左右为难间,听到沈建国说:“苟大山,你说的话将来都是法官判案的依据,所以说假话是要负责任的,你最好实话实说。”
他连连点头:“我说,我说。”
又看了看葛三妹,她气呼呼地,见他看过来,骂道:“看什么看?我家人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你随便说。”
许是觉得有警察同志撑腰,苟大山忽然冷笑一声:“你爸和你两个哥哥干的那些事,还不算伤天害理?”
他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