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者一反常态,叶长欢回扫了一眼。
倒不是都好奇,而是脚下一道灵气纠缠上来。
“他是你阿弟,你应该对他颇为了解,但凡是他欠的他都会还,被救一命,他如何会袖手旁观?”
叶长乐挑眉。
系统对此毫不意外,指责的理所当然:
【你这个恶毒女配,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果然要迫害女主!还和女主抢男人!炮灰反派都不放过!】
叶长欢对眼前之人的了解不多,但也摸清了其一些内核,骤然反问:
“即是敌人为何救回?就为了等着此刻让他选你再杀之?”
就如叶长乐所言,初入心魔之中的修士感知还正是模糊的时候,往往不会多做思考,这个时候若是顾斯恶选了叶长乐,无异于把命送上,给她可乘之机。
但,既然要杀,为何还要救人?
“是,也不是。”
叶长乐看着滚滚而来的岩浆,勾起嘴角道:
“不过你可以猜。”
“因为顾斯恶?”
她摇了摇头,弯了弯眼睛:
“其实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这里面倒是有一个理由你可以确定,那就是我如此做,当然只是为了让你难受啊——阿姐。”
叶长欢斩断灵气的手微滞,这一刻,那张叶长乐在人前沉静伶俐的壳子终于裂开了一丝裂缝,露出内里真正的面目。
有些邪气,但更多的是对叶长欢毫不避讳的厌恶和不屑。
可为什么?
叶长欢仔细想过,她穿越而来时和叶长乐所见不过几面,皆没说过几句话,甚至毫无冲突,结合实际,她也可以揣测原身和叶长乐的关系亦是如此。
不说他们本就是和陌生人没区别,就算叶长乐真的因为叶怀瑾的关系一起厌恶上她的,也不可能恨到多费心思也要让她不好受的地步。
时不我待,叶长欢无心在此时探究,只是想到叶长乐说出“他会选我还是选你”的回答时怪异的看了一眼,一刀干净利落的切开灵气,朝着虚空之中一跳:
“荒谬,我手中有刀,自己能跑何须寄希望于他人?!就算他未曾选我,我又为何会难受?这天下下事事都要围着我叶长欢转不成!?”
她不对任何事抱有期待,自然不会因为谁的选择而感到难受,她觉得荒谬,是荒谬于叶长乐竟然会做出这样和她智商不太符合的事来。
刀修身影一闪,背影挺拔而决绝,仿佛什么也拦不住她,再是穷途末路,她也能爬起来、自己砸也要砸出来一条路一般。
她没回头,自然没看见方才傲慢轻蔑的叶长乐目光定定的盯着她从未挪开,笑意渐渐拉平,对那漫天熔岩和剑修毫不犹豫跳向叶长欢的选择一个眼神也没给。
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熔岩欺近,她方才侧身,脚下冰霜覆盖,剑修见叶长欢跳上另一处岩石之上,转身一挥长剑,水灵气凝结成冰,层层涌起!
这里是秦城心魔内,因为系统情急之下怕叶长欢杀了秦城的缘故动用了当初的外挂,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被拉了进来。
不过无论如何,他人心魔界内,无异于掉入虎口,他却意欲斩之!
锈剑剑刃薄如一层寒霜,剑芒直冲其上数丈之高。
叶长欢落地之时回头,看着剑修站在自己原本的位置时眼中情绪莫明。
“白虹贯日!”
熔岩来势汹汹,剑芒一挥而下。
竟然硬生生的切开一个裂口!
叶长乐像是才回神:“道友?”
她顶着那张清秀的脸,赫然是当初顾斯恶在洞口之上看见的模样。
顾斯恶闻声没回头,手臂间青筋鼓起,与熔岩相互抗衡。
“是你?”
叶长乐明知故问:“道友并未瞧见我?”这是有意诱导。
可惜,她对面的剑修情绪很稳定,不太会撒谎,语气没有起伏的实话实说:
“不,我瞧见了。”
叶长乐:“……”
“那道友为何还会——”
“因为那是我心悦之人。”
锈剑一抖,迸发出数道剑气,修士指尖结印,坦然的开口:
“我改不了。”
“可我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并非我能决定,我心魔有她,脑子里也有她,即是心之所向,便是我身处险境,也改不了以她为先,与何人都无关,包括我。”
他说的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就该如此。
剑修两世为人,除了练剑修炼之外,第一次遇见心悦之人,那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心悦不心悦他也没关系,会不会有回报也不重要。
他就是忍不住对她好,看着她笑他就高兴,看着她有危,哪怕知道她自己能行,他无需多此一举,他还是忍不住上前。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他不知旁人所爱是什么样,但他只是顺心而为,就算脑袋里提醒需克制,手和脚都会快一步做出选择。
他改不了,也没想过要改。
“更何况当初我有破解之法破开洞口,并未想过受你之惠,你打开洞口之时也不是因为知道我在里面才打开的不是吗?故而,那也不算救命之恩,是以我为何非救你不可?”
叶长乐沉默了两秒,突然笑道:
“道友当真有趣,在下的确了解不深。”
“我亦有话并未说完。”
“哦?”
剑修终于侧头,另一只手朝她抬起:
“当初你我不过是一面之缘,因为有要紧之事我并未多有停留,但这地道之中,不会无端出现一个宗内修士,即是非我同宗,那便只能是——他族奸佞!”
冰冷气波直冲叶长乐面门,叶长乐下意识闪开,却突然低头,脚下冰霜已然缠住她一双长靴。
她颇为意外,彻底明白这冰霜的意图,不是保护而是捉拿!她气笑出声。
可顾斯恶的攻势依旧没击中他。
因为叶长乐脚下地面直接裂成碎片,她随即跌入深渊之中,连带着顾斯恶脚下的也一般无二。
不一样的是,叶长乐在秦城的心魔界中掉下去不会有事,可顾斯恶掉下去,一定会万劫不复。
剑修抓紧锈剑,剑锋插入崖岸,原本这是支撑,可本该牢固的崖岸在他插入之时和豆腐一般裂成碎片,如此,彻底落空!
重压之下,甚至不能御空而行!
哗——
剑修随着碎石坠落,炽热的气流缠绕在他全身,最后汇集右手手腕,跳了出来从火苗化为火链,扯住剑修手腕。
他抬头,站在上方崖边的刀修一手抓着火链,蹲了下来看着他,若无其事一般评价:
“还不算蠢。”
说着,手中使劲,剑修顺势一跃而起,落地她的身侧。
“我不蠢。”
“明知我能离开还来填补空缺,差点跟着掉下去,如此行径,蠢不蠢不好说。”
“顾斯善。”
“嗯?”
她抬眼,恰好与那双黑瞳四目相对。
要是以往,对方一定飞快移开目光,然后与她斗嘴一番。
可这次他没移开,而是坚定的看着她,语气依旧平静,和以往和她斗嘴一样没什么区别:
“要是再有一百次一千次我亦如此施为。”
气氛有些安静,叶长欢视线微动,嗤笑:
“还真犯蠢了?”
“可惜这种事不会有一百次也不会有一千次,就算有,你阿姐我依旧能自己化险为夷。”
“世间之事总有百密一疏,不到最后谁也不知结果如何,但若是我每一次都跳下来,那所遇那一疏时,掉下去的必然是我。”
“顾斯善,我不愿你掉下去。”
热风猎猎,崖壁之上,没有轰轰烈烈,看剑修的话平静而淡然,跟着他那一贯的作风一般无二。
不愧是修仙界一众的共识——剑修都有病。
他们认准了什么东西,便一条路走到黑。
从不遮掩,从不躲闪。
叶长欢笑意收敛,静静的与之对视。
咚、咚、咚……
【宿主,你的心跳的好快哦!】系统新奇。
下一秒就听叶长欢咬牙切齿:
“这个心率,你当我高血压吗?”
那是什么?
叶长欢和顾斯恶对视一眼,齐齐抬头。
只见眼前一切变化开来,随即血腥味蔓延,一排排灵位陈列在案,有人跪在灵位之前,背后一片血肉淋漓,那长鞭正一下一下的甩在他的背上!
“如此秘术,还需要三十日才学会,就此还算大师兄,天才?废物也不过如此!你要如何服众!”
挥鞭之人三十鞭已过,将鞭子砸在地上。
露出那张威严阴沉的脸。
叶怀瑾!
而跪着的人,赫然秦城!
“秦城的心魔。”
叶长欢低喃。
若只是心魔,那就该如当初一般,看着走完,最后总能找到真正的人在何处,斩之出去即可。
“弟子知错。”
秦城脸色苍白,却一字一顿的道。
此时他的修为该是元婴,一百来岁,在天骄之中,的确是速度最快那几个,但无人知道,这样光鲜亮丽的成绩,人后会被贬得一无是处。
时间该是倒着走的,眨眼金丹,还是这祠堂,叶怀瑾的斥责依旧不断:
“作为师兄,就该做到师兄的根本,可如今方才金丹,太慢、朽木!”
“这本功法就是长乐也只要了三日学会第一式,你却用了四日,还把外界那些夸赞都当真了不成?!外界那群废物,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废物?!不,你和禁地那个孽畜一样废物!”
莫名中枪的叶长欢:“……”
顾斯恶阴冷的盯着还在的喋喋不休的叶怀瑾。
“七道雷劫?为何不是八道?!有人可以为何你不可以?!就你这般天资,日后旁人真的欺上蓬莱,我若不在,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蓬莱覆灭!”
“长乐身子本就不好,你护不住她,难道要看着她陨落吗?”
叶长欢之前只是明白了七八分,现在见此是确定了为何当初第一次见秦城,他会走火入魔了。
这通篇之下,从来只剩打压呵斥,那些亮眼的成绩被说的一无是处,怎么往上爬都是贬低,如此以往,急功近利,不走火入魔才怪。
系统情急之下把人拉了进来,本来心虚悄眯眯的不知声,但见此还是斗胆:
【男主幼年时的悲惨经历!好可怜,宿主你得怜惜他,治愈他!】
叶长欢:“有病就去治。”
系统炸了,指责:【他那么可怜了你居然不同情!】它将人拉来就是为了博取同情心的!
叶长欢悠然一笑:“死敌以前过的这么惨,这对我来说,是喜剧片。”
“本来还因为你将我拉进来生气,现在看了这个,我亦放松了不少,便不生气了。”
系统:【!】
【你、你大胆!你越来越不尊重统了!?】明明刚来的时候还挺收敛的!
“我倒也想,可你细数一下,你有让我收敛的必要吗?其实仔细算算,你除了开了一些天眼知道的多一点以外,一点用处都没有,自然对我构不成威胁。”
“就连威胁的让宿主没命,不送回去这样的借口,就深究一下,若是宿主真要寻死你不也得拦着?宿主既来之则安之就不回去了,你又有什么筹码?”
【系统、系统……】系统结巴。
叶长欢难得正色的对它提到:
“你一直说你是生出意识的高级AI,但你就没发现,无论你多像一个人,思维依旧是原本的程序不是吗?一个生出意识的高级AI,为什么还会同情书中人物?”
【……】
几句话把系统cpU真干烧了,叶长欢再回神时,已是秦城筑基时期,叶怀瑾的厉声:
“如此不知上进,那便忘了,你是如何对你师娘保证的吗?那这种实力保护长乐?!”
话音落地,秦城瞳孔一缩。
周围的祠堂化为碎片。
叶长欢和顾斯恶警惕。
天幕澈蓝,长庭楼阁,绵延不绝。
修士间你来我往,言笑晏晏,倒也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一个十三四岁少年杵着石臼里的草药,额间布满细汗,干劲十足。
天气颇热,长庭里拿着团扇的女子温柔唤了一声:
“阿城,回来。”
被唤阿城的少年抬头,抱着石臼眼睛雪亮,这个年纪该是最为好动的时候,但他才跳起来就想到什么,规规矩矩的站着冲女人笑道:
“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