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印证叶长欢所想，这一路叶长欢遇见的怪物越来越少，却越来越强。
她意在刺杀，而不是为了击杀这些怪物浪费时间。
是以大多选择避其锋芒，能宰了最好，不能宰就不必纠缠。也是怪物越来越少，直觉告诉她，她此次的目标也跟着越来越近。
这期间地道也并非笔直，甚至恰好相反，越到里面，岔口越来越多，可她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准自己的路。
无他。
她感知着丹田内越发活跃的“玉珠”，在听见声响之后将气息收敛到几乎弱无可闻之后，彻底隐匿在阴暗之间，和黑色融为一体。
指尖在墙面上无声的划了一个洞。
抬眼之时，瞳孔猛缩。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深坑，一层一层的阶梯不断往下，到最底端时，赫然是一棵不断绵延，几乎要顶破顶的苍天大树！
那是——
“长生。”
即便心中早有猜测，叶长欢还是会用震撼来形容一棵树。
它暴露在空气中的根须最粗的有男子腰肢一般，最细的却如发丝，密密麻麻，好似爬藤一般，朝着阶梯一点一点的往上挪动。
整个地面底端都是暴露的根须，随即数十人合抱也未必抱得全的树腰之上盘虬卧龙，好似人体纷乱又各自的活动的血管，随即抬头，遮天蔽日。
郁郁葱葱的枝叶层层覆盖，灵气被毫不客气的吸纳开来。
那不像是一棵树，倒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好、好奇怪的东西！】连系统都被吓了一跳。
“难怪、难怪这里的灵气浓郁程度都快达到梵天秘境的一半了。”
叶长欢心跳快了半拍，亢奋和震撼并存：
“作为仙树，本就该是如此，而梵天秘境，同样也是仙境的一部分。”
但长生不是被真仙江蓠给斩断树根了吗？
等等、不对。
叶长欢眯起眼睛，这一次不再被树影响，彻底观察着一地的模样。
就离她不远的入口，两只接近化神的怪物看守，而阶梯是为了和仙树齐平，就在树顶的那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阶梯，上面数位瀛洲丹修人来人往，他们围着的人，不是秦城又是谁！？
只不过这个秦城和之前的秦城不大一样。
他一身黑气缠绕，紧闭双眼，就算是离得不近，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知道现在不合时宜，但叶长欢嘴角还是勾起：
“走火入魔啊。”
【男主！男主怎么这样？！怎么会走火入魔！剧情里根本没这段！】系统麻了，差点没滑跪：
【你可不能有事啊！要是有事，系统怎么办？剧情都过大半了！】
“急什么，不是有人再治吗？”
叶长欢笑得真心实意。
系统：【放屁，若是真的有人治你还那么高兴！？】
这次叶长欢真没骗它，因为几个瀛洲丹修的确在救人，他们真准备剖开他的右胸口，安上一颗妖兽心脏！
也是病急乱投医，按照秦城现在的状态，的确是回天乏力。
【你又骗系统，你们人修不是最忌讳安上这个的吗？安上了会消耗寿元，还会加快走火入魔，他们这么搞，是要我男主成短命鬼啊！】
系统急得跳脚。
叶长欢摸了摸下巴：
“就是要让他快一步走火入魔，世间走火入魔者为天下修士所不耻，背叛道心的废物。但这和妖族叛徒有什么关系？你见过闹饥荒的时候有人挑剔掉在泥里滚三道的馒头的吗？能吃饱就行。
就好像现在，走火入魔便走火入魔吧，能干事成为战力的一部分就行。既然秦城走火入魔已成为必然，那不如就让他变得更强！”
“不过他作为叶怀瑾的亲传弟子，那颗妖兽心脏应当只会让他加速走火入魔，并不会吸取他的寿元急速提高修为。”
笑话，当真是个大笑话。
就原本最是清高、最是自持身份的蓬莱大师兄最后居然安上了妖兽心脏，走火入魔的苟活下去！
那得多厚脸皮啊，要知道但凡是有气节的修士发现自己走火入魔，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自裁正道，道心是他们入道的初衷，是他们踏入修仙这条路的本源。
而走火入魔，无异于背弃自己、反而让一团执念占领高地，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心魔占据身体，便是另外一种夺舍！
如此耻辱，但凡心中有志的修士都会一刀抹了脖子，下辈子重来！
至于走火入魔没自裁的也有，那就是真的不要脸面了，心魔理所应当的接手你的身体和修为，为了害怕旁人发现还要小心翼翼的遮掩苟活，就怕其他修士发现不对，将之大卸八块！
让秦城这样的人走火入魔苟活，与他而言，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死不了，死不了就好。】
系统调查了身体数据，发现真死不了之后松了一口气，走火入魔不走火入魔对它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它要的是男主活着走完剧情。
心情愉悦了一些，叶长欢继续探查，果然看见了夜溟和真正的孟云卿。
前者脸色不算好，后者直接苍白不已，老是挂在嘴角的笑都散了不少。
“原来你才是那个最开始的奸细。”
夜溟斜眼一扫，冷嗤：
“藏得倒是极好。”让他背了黑锅。
孟云卿咳嗽了两声，闻言挑眉一笑：
“不及少主，长欢尚且活着的消息，你们不也没告诉过我吗？”
说完没有一丝停顿的身影一闪，出现在另外一侧，也是他离开之地，一道寒光掠过，对面的墙壁多出了一道裂缝以及一片龙鳞。
“放肆！师尊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尔等瀛洲也不过是我妖族脚下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让本少主解释？”
不在叶长欢面前，夜溟也懒得装可怜无辜，内里的阴鸷傲然暴露无遗。
“蓬莱瀛洲倒也不愧为叛徒之名，背叛人族也背叛妖族，的确配得上你们的德性。”
这话可谓尖锐至极，原本在为秦城安上妖兽心脏的瀛洲丹修闻言，眼中闪过杀气，敢怒不敢言。
孟云卿狭长的眼睛危险的眯起，笑意里已经毫无温度：
“少主慎言，如今蓬莱瀛洲和妖族的关系，从来都是盟友，蓬莱和瀛洲需要妖族的实力，妖族也需要蓬莱和瀛洲的资源和里应外合，从未有谁居于人下之说。”
“如今早已不是千年之前，少主从妖界出来，该是最为清楚才是，更何况我等为何不告知，难道不是因为少主你自己吗？”
“你什么意思？”
夜溟斜眼一扫。
孟云卿等的就是这句话，讥讽：
“少主虽为妖族，却鲜少管过妖族的事宜，行事如此放纵，若是少主知道，谁又能保证你不会为了赢得长欢的原谅全盘托出呢？”
“……你在羞辱我！？”夜溟咬牙：
“本少主就算再喜欢师尊，也不可能做叛徒！”
“那出卖我呢？”
夜溟没犹豫：“也是你该的！”
系统：【……】
【够了！你们怎么还扯头花啊！？现在不应该齐心协力追妻强制爱的吗！？】
这和它想的完全不一样，它都不敢想象现在这个人类怎么笑话它的！
夜溟不会背叛妖族，但他一定会出卖孟云卿，不仅出卖，他还想提着孟云卿的头去找师尊原谅呢！
只不过现在妖族和人族的大战已然到了白热化，他还得等等，按照他的计划，他会一直以林霁的身份陪师尊走过这段路，当然，刺杀必然会失败的，那时他们同生共死，师尊也该对他态度软化了。
是以计成，便让其他妖族将师尊扣押软禁起来，等一切结束尘埃落定，妖族得胜，蓬莱瀛洲再没有利用的价值，他就斩下孟云卿和秦城的头颅用真实身份去认错。
一次不原谅，两次三次总会心软，且那时人族败落，师尊再无其他倚仗，唯一的倚仗就是他，当然只会留在他身边。
“怕是不行。”
孟云卿一口回绝，嘴角勾起一个癫狂的弧度：
“因为，我也心悦长欢啊。”
“你？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个疯子！”
夜溟不可置信。
“是了，怎么可能呢？”孟云卿低喃，眼中却满是势在必得：
“可那可是叶长欢呐——”
“你！”
“叶道友。”
不远处传来声音，原本动手的瀛洲丹修出声开口道。
不止夜溟孟云卿，叶长欢身影微僵，所有气息都在这一瞬间被屏蔽的严严实实，一个身影路过此地，最后朝着秦城的方向而去。
“可能确保师兄无碍？”
叶长乐扫了一眼那颗跳动的心脏，开口问道。
“道友无需担心，一切无差，定不会有事。”
丹修点了点头，对叶长乐反而还熟悉些。
无他，叶长乐在入瀛洲之后为人客气，对他们向来不拿乔，有疑就问，得答案便道谢，再加上又时常来探望秦城叶怀瑾的缘故，久而久之便有些交情了。
孟云卿百年未归，选择敬而远之的该是更多。
“夜道友，孟道友。”
这里面夜溟和她关系最亲近，孟云卿则是一个不错的盟友，两人见她都将之前的争论收敛了一些，孟云卿最先挑眉：
“地道之中处处都有妖兽把守，离得最近的更是有化神妖兽，如今却死的死伤的伤，你觉得除了之前那些之外，人族遣派了多少大能奸细进来？”
化神怪物被杀，他们不可能没发现不对。
“至多一个，除了仓踽，找不到第二个可能。”
瀛洲严防死守，炼虚大能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入其中几乎是不可能，更何况南洲突然打了起来，他们要引开此地大能，自然也需要足够的人手。
“一个么？”孟云卿若有所思。
“怎么？你可觉得那里有异？还是说，会有第二个？”
“或许有……”
“有又如何？来了也是死路一条，有何担心的？”
夜溟正想着别的事，气息凛然，对叶长乐也是对孟云卿：
“师尊我必须带走，谁也休要拦我！”
“在下拭目以待？”
孟云卿并不重视。
“……”
暗地里的叶长欢沉默看着这三人。
半晌，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你想干嘛！？】
原本隐匿的修士就这么动了，她解开了手腕上捆绑的五彩福绳。
腰间沉寂的令牌宛若打开了开关，层层叠叠的法印将她彻底包围，完全溶于黑暗之中，最后一点气息也无。
系统正琢磨着要不要提醒男主们搞事情。
但叶长欢仿佛猜到它想要干什么，冷冷开口：
“你若是敢闹出动静，我一定当场自尽。”
系统：【……呸！你根本舍不得自己死！】
“那叶长乐呢？”
叶长欢也不心虚：“闹出动静我暴露了，腹背受敌，你便相信叶长乐真的会让我活？”
【男主们还在呢！】
“白月光朱砂痣，你猜他们选我还是选她？”
系统：【……】
按道理肯定是选这个人类的，这可是女主欸！但偏偏这里是虐文，男主们二选一永远选女二！
它才想着，那边叶长乐就毫不避讳：
“夜道友，这关乎我蓬莱家事，她若来了，自然是交给父亲处置。”
夜溟愣然，如同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你明明知道……当初之事，就是叶掌门的受益。”
当初叶怀瑾就想要叶长欢死，现在说是让叶怀瑾处理，这和再给叶长欢叛死刑有何区别！？
还是给叶长乐安上了金丹的叶长欢！
他以为至少对方会动恻隐之心。
却不想叶长乐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摇过，弑杀亲姐于她而言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因对方站在人族那一边，就是该以儆效尤的叛徒。
孟云卿倒不意外，他和叶长乐又没私交，以利换利的盟友罢了，无比清楚对方外热内冷的本质。
果然，叶长乐闻言毫无触动：
“那与我何干？她做出背叛族群的事，更是父亲的女儿，身体发肤，皆受之有愧，即是如此，父亲要杀她，我凭什么拦着？”
系统蔫了。
那一刻，它还听见宿主低沉的嘲笑。
它：【……】
奉天令中的阵法到底是仓乾的手笔，只要小心行事，多半不会被发现，叶长欢目标明确，终于回答了系统最开始的问题：
“你便没发现，他们几人一直有提到叶怀瑾，可叶怀瑾却从未出现过吗？”
叶怀瑾和秦城来此是为了疗伤的，秦城在这里，长生也在这里，那叶怀瑾不可能不在。
【宿主怕他藏在树后面？】系统明知故问。
叶长欢扒拉开层层叠叠的树叶，在隔着纷乱的树枝之中，低声道：
“或许在树枝上呢？”
方才看见长生的震撼再一次浮现，可这次，她终于知道，孟云卿为什么会给叶怀瑾提出剖丹的法子了。
此人从不会突然大发善心，他那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不，亦或者他的目的就是整座瀛洲的目的！
那就是——
叶长欢吐出那几个字：
“改命，长生！”
也是此时，她才明白宗主所说的重伤了叶怀瑾的意思。
不是夸张，相反，还谦虚了不少。
树顶之上，叶怀瑾双目紧闭，脸上浮现了细密的血色裂纹，手腕几乎被直接斩断！心口被血色晕染一片，原本之前伟岸的身形，如今瘦如枯槁。
这样的伤势，就是大乘修士也难免不会陨落！
他盘坐在长生树顶，那些细如发丝的根须没入他的体内，长生所吸纳的灵气悉数灌入其中，正一点一点的修补他的伤势。同时他对面，同样被根须贯穿的修士已经彻底没了气息。
——炼虚大能！
“本是陨落之态，却借用他人气血元婴，修改命盘，将他人的寿数气运化为己用，若是真的次次成功，那原本寿数不够的大能只需要不断屠杀修士修改命盘岂不是也能达到与天同寿？！”
【这就逆天了吧？】连系统都看得出来，毕竟它被电了好几次：
【这个世界的主意识小气吧啦的，说它几句坏话，没事儿就知道电统，这要是被它发现修改命盘，还不得被电成渣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但他们寿数多少，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渡劫晋级得来的，要是瀛洲的法子真的实行，强者只要杀人修改命盘就能与天同寿，那岂不是彻底乱套？
天道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他们用了长生，寻了长生的种子。”
“叶长乐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实验的机会罢了。”
叶长欢思绪飞快，沉然的道：
“我原本以为瀛洲寻找长生的种子是为了让其生根发芽，但现在看来，就种子的成长之缓慢，在我体内多年也不过方才发芽长出些许罢了，要真的让它长为树再结果，那得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也不一定。”
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是以瀛洲想要长生的种子，该是为了修补被江蓠斩断的树根！
叶长欢想通之中将手落在刀柄之上。
系统叨叨：
【宿主，你不会是想现在再斩断一次树根吧！】
“我倒是想”
叶长欢拔出青锋：
“可若真的如我猜测一般，如此重要之物，你以为谁都可以上来的吗？”
【你不就上……】
系统哑住。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能上来。
那就是对方是故意的！
叶长欢转身，方才还是各干各事的几人早已在不远处的树枝之上站着，孟云卿笑容邪佞：
“长欢，我说过，我一定回来找你的，你果然想我，这么快就等不及，先来找我了。”
“放屁！师尊，现在随我走！”
夜溟隐隐露出兽形。
唯有叶长乐同样拔出剑刃，一句废话也没说，抬眸就见叶长欢一跃而起，直线斩来：
“想啊，我如何不想！我可——”
“想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