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这个人到底为了他连任务最后一日的期限也不顾了,那几颗丹药,没了也就没了吧。
不过这个念头只持续到了他走到自己院子门口时。
几个穿着杂役弟子服饰的修士看见他急急忙忙的走上前。
“我就说顾师妹会出事!没想到直接晕了过去!你便是顾师妹的弟弟吧?你叫顾斯恶?”
王恒上下打量见顾斯恶虽有伤,但并无大碍,只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庆幸的同时又忍不住震惊,这个顾斯恶不会真的吧熊烈打趴下了吧?!
“顾师弟,你们姐弟的感情可真好,顾师妹她杀完妖兽连尾都来不及收就急急忙忙的赶来了。”王恒想到那个南弦宫叫什么为殊的金丹修士,在知道顾师妹早早离开以后黑掉的脸,心里莫名暗爽。
“诸位是?”
顾斯恶并没有把叶长欢交给伸出手的王恒等人。
“我们是与顾师妹此次接下同一任务的同门。”戈正信沉稳的道:“顾师弟,顾师妹在来时便通知我们在此等着。”
“她受伤了。”顾斯恶提醒对方背上的人已经没有意识。
戈正信笑着摇头:“无碍,顾师妹不过是提前请我等代她将任务上交上清殿罢了,说起来我们也就才到不久,原本还想给师妹一些伤药,她却说有人有更好的。”
他看向叶长欢已经止血渐渐愈合的伤口,由衷的道:“顾师妹算的真准。”
顾斯恶:“……”
一旁闷葫芦的夏元武也憨厚的看着他们,夸道:“你们姐弟感情真好啊。”
顾斯恶:“……”
顾斯恶抿唇,冷淡的将人放下来,将她身上挂着的蝙蝠脑袋递给三人,又看向了她腰间的乾坤袋,顿了一下。
戈正信见他脸色不对,咳了一声说起了好话:“顾师妹说过,这乾坤袋只有‘阿弟’能打开,瞧着顾师妹对师弟信任有加。”
“那你一定是被她骗了。”顾斯恶冷笑一声,扯下叶长欢买下的那个乾坤袋,甚至没用灵气,也没受到任何阻碍,旁人随意就能探入其中。
“因为这袋子根本没设防,若按你说的,那她对谁都信任有加,我也并非例外,不是吗?”
戈正信:“……”
戈正信突然有点坐立难安,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拉着王恒等人拿走了乾坤袋和蝙蝠脑袋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被抛在身后的顾斯恶被气笑了。
他是脑子抽了才会信这个人的鬼话!她甚至算计到连他唯一一瓶伤药都不放过!
……
“阿嚏!”
叶长欢打了个喷嚏惊醒,动了动左臂,除了隐隐的刺痛之外,并无半分不适,伤口也结痂了。
“百草堂三百块灵石的丹药果然不同凡响。”
叶长欢羡慕的感叹。
系统:【宿主,你怎么知道反派有药的?】
“上次入他心魔界出来时不小心瞧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好好藏好,真是不该,这不,被我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惦记上了吧。”
系统:【……呵呵。】
这个*东西,它发疯了才会觉得她做一件事是单纯的动了恻隐之心。
“你笑什么?”叶长欢不明所以。
“瞧自己被人骗了可笑罢了。”
回答她的声音冷淡至极。
叶长欢微顿,表情扭曲了一瞬,突然笑得灿烂了起来,扭头看向床对面坐在椅子上的修士。
“阿弟,原是你救了我?不枉我千方百计的赶了回来,不过你的伤没事吧?”
顾斯恶并不买账:“说你想问的。”
叶长欢:“可有师兄来找过你?我的任务可上报了上清殿?”
后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呵。”
脑袋彻底清醒的叶长欢摸到少了一只的乾坤袋,已然知晓了答案,咬牙对着破系统暗道:“小废物,你敢阴我?”
被坑了一路的系统高贵冷艳:【哼。】
叶长欢:“……”
叶长欢坐了起来,身上被人用洗涤术洗过不知多少道,除了衣服破烂了一些,倒也算得上干净清爽。那双眼睛飞快的打量了周围的事物一眼。
很好,干净得老鼠来了都能饿晕过去。
“顾斯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斯恶最先开口。
叶长欢答非所问的瞅他:“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坐在椅子上的顾斯恶还是比武台时的惨状,背上也隐隐沾染了什么绿色的液体,臭不可闻,惨不忍睹。
顾斯恶和她对视:“你说呢?”
脑子里的系统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四颗丹药,两颗内服,两颗外敷,宿主,不愧是你,算得真准呐。】它不见得为反派炮灰说话,但若能让这个人类不痛快,它就这么干。
闻言的叶长欢罕见的泛起了一丝心虚,天地良心,她可真没想要狗崽子死,不过是在明白心魔界的困境是顾斯恶这个疯子自己的沉浸式死亡体验后,被差点没命破出来的叶长欢记仇罢了。
而她现在还躺在床上,也就是说,她不仅占了丹药,连人家的床都给占了,导致伤员坐着冷板凳,还得杀人诛心的让人看着她睡觉……
“好可怜,屁股都坐麻了吧?”
叶长欢连忙爬起来,上前把人扶起往床上带,狗腿的道:
“快快快,躺下,阿姐就你一个弟弟,你若是有什么好歹,我如何向天上的老母亲交代?乖乖,快吃个药。”
一把丹药作势就要灌进顾斯恶的嘴里,顾斯恶躲闪不及,被硬生生的压在身下,牵扯到伤口痛的直皱眉,却被人找到机会简单粗暴的塞喂下了下去,噎得额头青筋暴起,一双眼睛闪烁着生理性的水光,眼眶也跟着红了。
“顾斯善!”
“在呢,好好吃药,好的快。”叶长欢笑嘻嘻的回他,一道洗涤术把他料理干净,见他药渐渐起了作用,他脸上也多了些血色,心里那点心虚也就跟着没了,自然而然的说起了自己的正事:
“阿弟,你就从未觉得咱们都太穷了吗?”
“本就是身外之物,你若在意,与我何干?”顾斯恶胸口起伏,恶里恶气反驳。
“阿弟果然高义,视钱财如粪土,可修炼灵石需求何其之多,你我二人如今又实力稍逊,想要修行无阻,灵石必不可少。阿弟如此不在乎,可是已经不受此困扰了?”
顾斯恶一顿:“……”
他最后的丹药也被叶长欢算计去了,如今身上最值钱的便是奉天宗粗制滥造的长剑。全身上下,兜比脸还干净。
再加上上辈子他一入宗门就是内门弟子,虽然被“叶长欢”拿去了大半,可内门弟子的任务报酬可比杂役弟子的高了不知多少倍,于他而言绰绰有余。再瞧瞧奉天宗杂役弟子的任务报酬。
顾斯恶陷入沉默。
叶长欢了然的勾起嘴角:“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阿弟不知可有兴趣?”
“有。”顾斯恶回,低垂的眼眸抬起,看见叶长欢闻言眼中的雀跃时,心里千回百转,骤然的也笑了:
“可与我何干?”
“你不会是想大发慈悲带我一起?如此劳烦便不必了吧?”
已经准备好下一句的叶长欢笑容一僵,幽幽的看向他。
“还是你的计划里,缺我不可?”顾斯恶端详着她的表情继续揣摩:“如此你想要我加入也不是不可,但无论如何分算,我都比你多一成利。”
他不是傻子,叶长欢一开口他便能察觉到不简单,按照这人的脾气,若是真的是“好心”拉他入伙,态度绝非如此殷勤,至少在旁人与她提出分利要多一成时,她就能一脚踹过去了。
但她没有。
因为他猜对了。
叶长欢千里迢迢,能真正单纯为了他而来的真心不知几分,或许一分都没有。
但一定有所图谋。
“阿弟,你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
叶长欢笑着,眼中却没多少笑意。
这让顾斯恶心情莫名愉悦,全然没有方才的反抗之意,任由叶长欢猎物一般将自己束缚住,慢悠悠的道:
“概不谈价。”
叶长欢沉默了片刻,就如她所说,两人草根出身,全无背景也全无资源,随着修炼的路走得越来越远,灵石必不可少,甚至迫在眉睫。
是以她只能咬牙:“算你狠!”
她走下床,坐到椅子上,冷冷的道:“既然已经说明白,那便开诚布公。你可知熊烈为人残暴,为何还有这么多追随者前后巴结?”
顾斯恶想到向自己索要灵石的那些弟子,淡淡道:“狼狈为奸,抢掠弱小罢了。”
自己修炼不济,便组成一团,掠夺旁人的资源,顾斯恶在青云宗不是没遇到过,故在奉天宗遇到的时并不惊讶。
“是,也不是。”叶长欢摇头:“拉帮结伙掠夺资源固然是其中之一的原因,但这些人中大半是在南面杂役弟子里修为站在前列的,他们或许打不过熊烈,但也不必屈服熊烈,将姿态放的如此之低。”
“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有求于熊烈。”
作为杂役弟子中的佼佼者,灵石固然吸引人,但让他们成为杂役弟子的最根本原因是天资,而不是穷富,是以这些杂役弟子中,家族富裕的占着多数,灵石想来并不能打动他们。而能让这些弟子动容的,只能是……
“外门弟子?”顾斯恶反应极快。
叶长欢冲他眨巴眼睛:“真聪明。”
她的眼睛很亮,里面好像藏着无数个鬼点子,吸引旁人走近,然后鬼点子化为藤蔓将人坑到底裤都不剩。
顾斯恶挪开目光,不看她。
她也不在意,继续的道:“奉天宗的规矩,想要成为外门弟子,必须是筑基修为,但南面杂役弟子中,最强的不过练气八层,那岂不是证明南面毫无盼头?一辈子当个杂役弟子?如此行事,也不怕很快就会引起‘哗变’?”
可奉天宗不傻,甚至很聪明。
“他们在南面杂役弟子中,组了一个局,此局名叫须弥秘境,南面杂役弟子每十人一组,获胜的前三组可以破格参与晋升的外门弟子大比,如此每一年都会出现强强抱团的情况,第一更是有一万灵石的奖励。
你说,若是放出消息只要组队保证能进入前三,会有多少人不计钱财?”
顾斯恶在某些时候总能与这人有着堪称心有灵犀的默契,几乎立刻就能反应过来:
“你要和熊烈抢人?”
那些人跟随熊烈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机会,他们实力不弱,自然也不差灵石,若是平时闻此自然会一笑了之,但现在叶长欢和顾斯恶异军突起,顾斯恶更是打败了熊烈,是以他们笑不出来。
“你想要借我打败熊烈的势挖他的墙角,可我凭什么听你的?若是没有你,我依旧能招到人组队。”
叶长欢虚都不虚,老神在在:“那谁方才在比武台赢了还没人巴结呢?是旁人不想吗?”
顾斯恶:“……”
当然想,那些人看见顾斯恶打败熊烈,不想不可能,可比起熊烈,顾斯恶身上的非议太多,如同木头一般,他们讨好顾斯恶得不到回应,因为顾斯恶不会因为所谓的讨好就飘飘然将他们划入麾下,所以他们只能继续讨好熊烈,顺势打压顾斯恶。
“我可以做牵头的那个人,相信我,你阿姐可比你讨喜多了,你出名声我出力,只要我们姐弟联手,还有什么事儿搞不定的?”
叶长欢站了起来,话说完了,她也该走了,毕竟修炼不可松懈。但走时,她还是走近,将一瓶丹药放到顾斯恶的枕头边……当然,还是那种劣质的便宜货。
她其实并不是非要用这个办法,论赚钱她就没输过谁,可现在她已经不想把精力耗在这上面了,所以她找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顾斯恶躺在床上,看着那张与自己毫不相似的脸,他们没有血缘,甚至没有交情,打过几架,每次都是他输。
所以他不明白:“你的名头也不低,若是没有我,你依旧能找到实力不弱的同门,甚至不必得罪熊烈,你何必多此一举?”
他问完就后悔了,这何尝不也是一种多此一举?他有预感自己不会听到实话。
“唉。”罕见的,叶长欢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顾斯恶脸上浅浅的伤口,思索着道:
“谁让他不长眼欺负我阿弟呢?虽然我也不见得多待见,可说到底,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使绊子,还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说着,她眼中闪过讥讽,冷笑:“熊烈?那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股市操盘的时候他尿布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