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纪泽是心里藏着欣喜,脸上写着淡然,嘴里挂着谦的早朝之旅的。
当他回到王府时,下人们早就听说了主子被立为了储君之事,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也是倍感欢喜,称呼也机灵的都改了,一口一个“太子殿下”,曾纪泽听的很顺耳。
待要去看诗涵之时,恰巧李太医刚为她诊查过,正要离去,曾纪泽便亲自送他出门。
“殿下喜得金枝,又被策封为太子,真是双喜临门啊,恭喜恭喜。”李太医笑的亲切,白花花的胡子也随着飘飘然,颇有点道风仙骨的味道。
“哪里哪里。”曾纪泽坦然受接受了他的贺喜,欣然道:“太子妃她能顺利诞下孩子,还多亏了李太医费心,改天我定命人送一份小礼往府上,以表谢意。”
“岂敢岂敢,这都下官份内之事罢了,殿下何需客气。”
客套话说完,曾纪泽便问了诗涵身体状况如何,那李太医一脸的诧异,说道:“怎么,太子妃没有将实情告知殿下吗?”
果然她有隐瞒着自己。
曾纪泽一听李太医这,便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心情顿时紧张起来,道:“太子妃她怕我担心,一直有所隐瞒。李太医,你就跟我说一句实话,太子妃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唉。此事关重大。下官也只好如实说了。”李太医一脸地无奈。
“下官先前也跟王爷说过,太子妃体质虚弱,并不适于怀胎,而今虽然是强行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却是大伤元气。”
“那味味着什么呢,难道太子妃会有生命危险吗?”曾纪泽急问。
李太医摇了摇头:“只要太能善加调养,身子虽然差,倒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只不过,今后却再不能生育了。”
这一句回答,曾纪泽是喜忧掺半的是诗涵生命无恙,忧的是她竟然不能再生孩子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
“怎么会这样,李太医确定吗?”曾纪泽尚抱有一线希望。
李太医叹道:“如此大事,下官怎敢妄下定论?这是我与太医院十几位同僚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
看来事已成定论,曾纪泽原本颇高的兴致时低少了三分,他甚至感到有点垂头丧气。
送走了李太医,曾纪泽强打起精神,但当他见到诗涵之时,表情终究还是变得有点黯淡,望着柔善的贤妻怜惜之情油然而生。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诗涵笑盈盈的上来施了个万福,眼眸之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彩让他的夫君荣升为太子,让她感到更加的自豪。
“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曾纪泽勉强笑道。
“这样的好消息些小厮们传得可快了,还不是为了从我这里讨些报喜的赏钱吗。”诗涵给她沏了杯茶。“不过这也真是个惊喜,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对曾纪泽来说,太子之位只是囊中之物,早取晚取而已,他现在所关心唯有眼前伊人。
勉强的说了几句闲话,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说道:“诗涵,我方才遇见了李太医,问了一些关于你身体的情况。”
诗涵脸色微变,忽然默不作声了。
“李太医跟我实话实说了,诗涵,我都知道了。”对他来说,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有点残忍,但这些痛苦,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诗涵鼻子一酸,当下便扑入了他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殿下,臣妾没用,臣妾以后再也没办法为殿下生儿育女了。”
心里面憋了这么大的痛苦,只有真正释放出来心情才能得以舒缓,曾纪泽听她这么一哭,才放心了几分,抚着她乌发安慰道:“没关系,不能生就不能生了呗,反正咱们都有宝贝女儿了,够了。”
诗涵摇着头泣道:“那怎么可以,殿下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岂能没有子嗣,若真如此,那臣妾不但是曾家的罪人,也是大明的罪人啊。”
诗涵这话,曾纪泽未必就没有想到过,别说当了皇帝没有儿子,那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没有儿子延传香火也将是一件憾事。
“是啊,我从百年之后而来,难道,就要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去,我的血脉,便将淹没在这历史的洪流中吗?”扪心自问,他确有不甘,但这时又能怎样,也只能是强装淡然来安慰妻子罢了。
“你想多了,中医不行,或许咱们该尝试一下西医,我就不信上天真的会这样待我曾纪泽。”曾纪泽愤愤道。
诗涵却已经失去了希望不相信自己这身子还能治好,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闪烁起一丝希望,“殿下,你不如休了臣妾,再立一位太子妃吧。”
曾纪泽大吃一惊:“诗涵,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妾不能为殿下续延龙脉,已是犯了七出之罪,殿下休了臣妾也是合乎律法。”在这样一个三从四德的时代,诗涵的理由倒也很充分。
而曾纪泽却无法接受,他不屑道:“什么狗屁的律法,生男生女乃上天所定,岂是你我所能决定。就算是你仍能生育,再生更多胎,也许都还是女儿。我曾纪泽岂能因为这就休了你,你当我是那种愚昧昏庸之人吗。”
诗涵也知他对自己情深意重,这般绝情之举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但他越是如此决然,自己心里的负担也就越重,越发的感到惭愧。此路不通,她琢磨了一会,猛然间恍惚,喜道:“瞧我怎么这么傻。殿下若不愿休我,那就多纳几位侧妃吧,总归有人能为殿下诞下龙种的。何况殿下将来迟早要当皇帝,三宫六院也是再平常不过了。”
这一节,曾纪泽是真的没想过,要说家中红旗飘飘,外边沾花惹草,养几个情人什么的,他倒是习以为常,因为他就身在那样的社会。
但是三妻四妾,一堆老婆在一起,还姐姐妹妹的相处着,这种感觉,曾纪泽是无法想象到的。
“此事以后再吧,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你寻医问药,你不要想太多了。”曾纪泽把这话题就此打住,诗涵也只好掩了泪水,时接受这等事实。
一连日,曾纪泽都安心的留在家中,陪伴着诗涵,关怀备至之下,她的心情总算是有些好转。
而此,刘铭传、程学启、杜聿光等在京的东系要员们却相约前来求见。一见面,曾纪泽便发现他们的表情很是严肃,全然不似前来道贺的样子。
“怎么,一个个都拉长着脸,被册封为太子了,你们都不高兴啦?”曾纪泽开玩笑似的说道。
众人都是一笑,刘铭传道:“殿下这话说的,你当了太子,那是咱东军的荣耀,也是天下的众望所归,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别说那些虚的了,你们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曾纪泽揭穿了他们的目的。
“是有些机密的事要请殿下拿主意。”杜聿光使了个眼神。
曾纪泽顿时会意,对周围的下人们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来打扰。”
下人们识相的匆匆退下,大门紧掩,屋中的气氛立刻有了变化。
“说吧。”曾纪泽端坐主位,闲然的饮了一口香茗。
杜聿光低声道:“殿下,咱们的探子最近传来消息,说是湘王那边有反常的举动。近些天来,每天至少有三五十名仆从打扮的从湘王府后院进去,而且都是只进不出,加起来已有两三百之多。”
“确实有点反常,你们可探听清楚,那些人真的是仆从吗?”曾纪泽也警觉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王府里的名头说是湘王要办寿宴,都是些新招的下人。可是探子们认得其中一些人,他们都是西军的士兵。”
曾纪泽眉头一皱,暂时并不发表意见。
这时刘铭传又道:“这还是其次,我从江西的几个相好同僚那里打听消息,说是江西境内驻扎的西军,正小批小批的分数路往南京这边移动,说是要清剿土匪。不过这些人马都是绕城而走,白天露宿,夜间行动,行动颇为诡异。”
“大概有多少人?”曾纪泽问道。
刘铭传扳着指头算了算,道:“总数是多少也没个确切数,但就我推测,至少也得有三千之多,这还都是探听到的,至于还有多少路人马,那就不清楚了。”
“我的这位王叔啊,莫非你真的是铤而走险吗?”曾纪泽心中暗道。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学启拍着案说道:“管他是多少人呢,湘王耍这些花招,目的还不够明显吗!他这是想发动兵变呀,太子殿下,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咱们也得早做打算啊。”
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湘王确有这般意图,这些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但这时程学启把话挑明了,众人仍不免为之一震。
刘铭传正色道:“殿下,程师长说的没错,他湘王野心勃勃,要玩这狠的,咱们可不能束手待毙,是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