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胜家的见识也有限,只是平日管家知道些各院肚子里的盘算,知道怎么讨春僖堂老太太的欢心,知道怎样能让楦晖堂立住脚,如何震住下人,如何让大哥儿娶亲以后能在府里立住脚,再多的事......便如这五姑娘的心思,实在是猜不出来。只是骆胜家的知道这林墨琋定然没有什么好心思,也知道这林墨琋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定然是要求些什么,或许这求得东西还是她们奶奶给不了的。
于是骆胜家的趁着拿布料将吕氏请了出来,小声道:“奶奶,五姑娘一向不求咱们什么。前阵子在咱们院磨了那么久,想求奶奶在宴席上、或是在各府夫人面前说两句好话。奶奶不搭理她,她索性不来了。自个儿在外面招摇,幸而还有些分寸,没坏了安国侯府的名声,只是那丫头不是个好的,奶奶可别让她赖上!”
吕氏心里也打鼓,手里摸着布料,入手生凉,光滑如玉,心中也慢慢静了下来,点点头说:“我也许诺不了什么,只要我的栩儿万事无忧,前程坦途,其余的我就当做个善事吧。”
林墨琋在屋内也并不安心,她坐在椅子往外看,却只能看到吕氏的背影,再仔细看只隐隐约约看到了吕氏手中似是抚摸着什么,闪闪发光,晃得她眼睛有些花,再也看不清楚了。
天色昏昏如暖玉碎了一片,那澄黄便散了开来,染得整个天都昏昏无关,几乎压下一重霜寒,或是落下一层薄雪,可吕氏仍未转身回来。
林墨琋耗得心绪不宁,一口气含在口中,迟迟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说不上第几次将手覆在茶盏之上,忽觉眼前影影绰绰走过来一个人,抬头唯有倦意,眼窝都陷了下去。
吕氏的心猛地被扎了一下,眼前场景竟与那日衡儿出嫁前那晚重合了,当时衡儿的眼窝也是陷得这么深,细细一看,林墨琋竟与她的衡儿有那么几分相似,于是怜悯之心顿起,将手中料子递给了林墨琋,一并道:“我前日给你四姐姐送了些衣裳料子,今日开库房看到了这匹料子,你们姐妹都该做些新衣裳了。姑娘家出门也要光鲜,你日日出去虽不是赴宴,可也是去郡主府,衣裳还是新样子好。别府夫人看见你们这些年轻女孩儿,总要打听一二。”
林墨琋恍然接过衣裳料子,似是都忘了要道谢,也忘了怎么告辞出来的,一路僵僵愣愣地回西院去,眼中泪串串落下来也恍然不觉,忽而停住脚步,竟是又笑了,虽笑得悄无声息,但她嘴角扬起,确实是高兴的。
翠茵不敢说话,见林墨琋行走很是费力,似有踉跄,便想上前搀扶,几次犹豫,还是跟在林墨琋身后,未曾上前。
佑安院不掺和府中事情,可是消息也不慢,朱氏那里消息更快。于是林墨琋前脚刚进西院,藿芝和烟霞随后就到了丛然馆院门口。两人撞在一处,抬眸俱是一笑,一同进了丛然馆。
墨染听了她们的话,只是稍停了手下的针线,而后微微一笑,全然感受不到藿芝和烟霞的急切,她不在乎这些。
藿芝急道:“我的三姑娘啊,大房那边都赏了她料子了,想是放过去了,日后这府里再没人压她,她又是那般跋扈,你以前又狠狠地得罪了西院,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林墨琋时而来丛然馆“探望”,碧知、碧鹤气不过,既不能拿林墨琋怎么样,而墨染又吩咐她们不可露出不悦的神色,所以她们心里埋着一腔不舒服,便将林墨琋在丛然馆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传给苏夫人和朱氏了。
墨染倒是不在乎,只装作听不出来林墨琋的弦外之音和讽刺之意,时而四两拨千斤地回那么一句,必是切中要害,令林墨琋匆匆起身离去。
藿芝急得额头都渗出了汗,好像林墨琋已经打上门来,将她家三姑娘欺负了一般。烟霞在一旁也是急得无法,心想若是烟柳在就好了,定能几步上前将三姑娘手中的针线夺下来。
而墨染却是面上含笑,很少心情这般好,尤其是想到那晚与林墨宪煮茶论棋,更是笑意浓浓,悠悠地抬头问碧知:“棉袄熏好了没?”
烟霞和藿芝俱是一愣,这时候做什么棉衣?谁又缺棉衣呢?不算别人,便是只算墨染给林墨审做的披风,这一冬天就做了三件。那些好皮子都尽数用了去,偏偏还未穿在自己身上。
藿芝每每想到这些,便觉她家姑娘太不会打算,虽说明年冬天又会分发新皮料,可库里就一点毛皮不存?倘若明年冷得太早,新皮料还未到,难道就冻着不成?还是穿今年的旧衣?她同墨染说了几次,可墨染却是笑悠悠的,全然不忧心。
藿芝无奈,只得今年多存了些皮毛放在佑安院库里,没让墨染看见,等明年再拿出给她这位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