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英棋在春僖堂坐了一会儿,不过是与林家老太太说些家常话,不深不浅地聊了一阵子,而后便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时上前小声说是时候该回府了,若是回去晚了,恐家里奶奶们着急。
郑英棋便立即起身告辞,又对林家老太太、众位夫人行礼,口称“叨扰”,而后便退出了春僖堂。
林墨琋送郑英棋到二门上,脸上含笑,却是一句话也没有了。郑英棋更是懒得装亲热,正眼没给林墨琋一个,带着丫鬟一路走了,唯留飘飘背影,潇洒如男儿。
林墨琋看着郑英棋的背影嗤笑:“真是武夫,走路都不会走,这么大步子,像什么样子!难怪没有人家相中她,上不得台面!”
林墨琋一面往回走一面在心里生闷气,郑家虽是得圣上重用,终究不过是武将,家里的女儿一般都是平嫁,低嫁的也有不少,总之嫁不进王府、伯爵府、国公府,想日后若是郑英棋低嫁出去,那时候才要狠狠出这口气。
林墨琋心道:“凡事别做得太早了!郑姐姐,咱们来日方长。”
林墨琋纷忿忿地走回春僖堂,却被花嬷嬷拦在了门外,说老太太同郑家姑娘说了一会子话,现在身上乏了,已经歇息了,让林墨琋明日再来陪老太太说话吧。
林墨琋早已换了笑脸,此时却是笑容一硬,继而露出几分担忧:“祖母可是累着了?”
花嬷嬷哈哈笑了两声,摆手说:“老太太终究是上了年纪,哪里能像你们姑娘家一样,只是身子乏了,没什么大碍,五姑娘不用担心,有玪姑娘在呢。”
林墨琋便点点头,面带忧色地离开了春僖堂,转身刹那脸上便现了落寞,目光也怔怔得失了神采,忽而落了一滴眼泪,抬手轻轻拭去,心内如一把黄连浸着,一时满嘴都是苦味。
翠茵小心地跟在自家姑娘身后,见自家姑娘并不是往西院走,便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不回西院吗?”
林墨琋冷声说:“去楦晖堂。”
翠茵轻声问:“去见大奶奶?”
林墨琋点点头,眸光冷冷,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到了楦晖堂院门口,虽是止住眼泪,情绪却一时缓不过来,于是只得露出平淡神色,迈步进了楦晖堂。
吕氏本就不待见林墨琋,主母的心思楦晖堂上下人人尽知,见林墨琋又是一副颓颓神色,下人们心里高兴,脸上却更是神气了起来。所以林墨琋一路走过去,竟无人行礼问候,只当没看见她一般。
林墨琋心里哀伤多过愤怒,也不理会这些下人的无礼,总之也不是第一次看楦晖堂丫鬟婆子的冷脸了。
骆胜家的早就看到林墨琋进院子了,等到林墨琋走到屋门口了,才出来称呼一身五姑娘,而后便笑着对林墨琋说:“我家奶奶现有事忙,姑娘也知道,今日一整天都陪郑家姑娘说话了,满府事情这么多,一天下来便积了不少,我家奶奶实在不得闲,不知五姑娘有什么事?若是缺什么东西,或是想吃什么,或是遇了难事?”
林墨琋摇摇头,轻缓一笑:“只是来看看大伯母,想今日事多,大伯母定是劳累,我前日吩咐厨房做的点心,不知大伯母可喜欢,梅花酪糕趁热吃甜爽不腻,又可解乏,若是大伯母喜欢,我再吩咐厨房做一些。”
骆胜家的笑:“五姑娘真是贴心,只是大奶奶一向不喜欢酸的,吃一次图个新鲜,也就不麻烦五姑娘了。”
话里话外都透着送客之意,身子又紧紧挡在屋门口,无半分让步的意思。
林墨琋被堵得无话可说,压着心中的哀哀伤怒,只得换了一副“人见皆怜”的神情,抬透间满是酸涩,苦苦地望着骆胜家的。
骆胜家的一怔,一时乱了分寸,怎么这个眼高于顶、能屈能伸、刀枪不入的五姑娘竟露了这副小女儿神情?这可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