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侍卫看着贴在马背上的萧远景,他们欲近前又不敢,也勒住马,等萧远景直起身子。
萧远景直起身子缓了一会儿,忽而听到利箭破风之声,一瞬侧身伏在了马背上,箭尾擦眼眸而过;立时另一只箭又破风而来,在萧远景另一边耳侧擦过,一支支羽箭穿过,只听砰砰砸地声,马匹嘶啸声响彻了整个空谷。
萧远景伏于马背上,紧紧将身子贴在马背上往后看,回头见几个侍卫已落下马去......
那夜他重伤倒在了谷底,被李朔用枯草藤蔓埋了起来,掩盖成一具尸体,睁开眼睛依稀看到李朔拖着一条断臂,提着一杆长枪冲入了那片火光中。
厮杀声未想起多久,就陷入了沉默。
泥草在他鼻腔中散发出湿润气息,渗到了萧远景眼睛中,眼角有些湿,几滴泪躺了出来,寒气露水浸得他内外湿透,伸手一抓,湿湿枯草扣进了指甲缝里,手掌虚虚地摊开,便睡了过去。
“你!”萧寰羽见萧远景走神,忍不住咳嗦两声,等萧远景给出一个合乎常理的说法。难道就因为他曹勤几句话,就把牵着无数人姓名的账本交了出去?况且这账本还是用他萧远景自己的命搏来的,为何一路上一句话不说,信鸽也没穿回来,在大局面前,在此等情势之下,一个武将的微末赤诚之心,能抵得了什么?
萧远景身上伤还未好利索,站在萧寰羽书房内,只觉两腿支撑不住,见兄长隐忍怒气,他只好缄默不言,再三思量,终十分谨慎地说:“兄长,我已想好了退路。”
“退路?”萧寰羽语调上扬,声音高了几分、冷了几分,账本已然交出去了,还有什么退路?
“我......我去认,断不会令兄长为难。”
萧寰羽皱眉,忽地攥拳而起,拂袖怒视萧远景:“我何需你的性命来承担这些!你去担,你拿什么担?”
王爷之位本是君王所赐,除此之外萧远景孑然一身。
萧远景淡淡的,已做好了粉身碎骨地准备,反而坦然:“正因我无家室,只是王爷的虚衔,所以我去担,兄长还有翻盘的机会。”
萧寰羽叹一口气:“此事容后再议,你这几天在王府里不可出来,好好养伤吧。”
而后未等萧远景再说什么,萧寰羽便招手叫来了几个侍卫,将萧远景“送”回了王府,“看护”了起来。
这边萧远景半步不得踏出王府,那边林墨染一步不得出丛然馆,一样处境,两种煎熬。
萧寰羽看着桌上的半本账册,定睛盯了许久,吩咐贴身小厮将前日宫里赏的东西找出来,他要挑选几件。
“殿下,这是珊瑚串,这是羊脂玉瓶,这是一幅画,这是首饰钗环,这是几匹料子,只是素了些。”
萧寰羽皱眉看着这些东西,挑来挑去叹了一口气,并无可用之物,林墨衡艳如朝霞,红如枫叶,这些东西怎么配得上?都是俗物罢了。
一堆首饰中有一串莹莹闪闪的珍珠手串,虽是素淡,但莹白异常,颗颗圆润饱满,倒是个难得之物,萧寰羽将它便携了起来,自语道:“这倒是......新奇,也算个玩物吧。”
他说完又觉好笑,什么时候送个东西也这般小心了?还要挑选?想到林墨衡侧身回眸、眼角三分笑意的样子,只觉脖颈处燥热,萧寰羽动动脖子,抬袖掩口咳嗦了两声,尴尬地抬头看了身前的小厮一眼,而后背了手,面上又是云淡风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