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收住悲戚之意,肃目含怒地看着墨染:“染儿,这事也不全错在你,当初你提出去郡主府,你父亲在家,我也没有注意,到底没坚持住,竟稀里糊涂地让你去了。林家这么多人,竟让两个女孩子去冲锋陷阵,当真是没落了。”
苏夫人目光悠远,不知想到了什么,而后又道:“你四婶婶是不得已在和葛眉筱在春僖堂撕破了脸,那是因为你五弟险些被害,你有什么缘故要去......”
多年前的血色现在人眼前,生死徘徊,垂垂危矣,若不是碧烛,墨染已经是墓里孤鬼了,哪里有命去春僖堂力压葛眉筱?自此墨染便“体弱多病,默默无闻”,而苏夫人也小心谨慎,甚少出佑安院,只比杨氏多几分鲜活之意罢了。
苏夫人皱眉:“你是想报仇?染儿......”
现在还不是时候,苏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可一定不是现在,林墨琋深得老太太欢心,林墨玪又养在了老太太膝下,如秋风扫落叶,来年必复苏。
苏夫人叹气:“二房深得老太太欢心,你撞到了老太太心坎上,一时得意,以后该怎么办呢?”
墨染定了定心神,泯尽所有凄意、怒意,徐徐道:“母亲,林家是侯爵之家,阳夏城中的高门侯府,那一家是真真正正的太平府邸?哪一家不是表里不一,夫妻和睦、兄友弟恭,不过是现在外面的,内里糟腐不堪,都是一本缠不清的烂账,就如蒲家。”
蒲家领养的那个姑娘怀了义兄的孩子,这事不好处置,人们私下议论,御史台又将这事摆到了明面上,可蒲家出事以后,相比于“账目朝纲”这等大事,这个怀孕的小女子便被人们抛到了脑后。墨染从郑英棋那里知道,这个怀孕的姑娘在夜里受了惊吓,一尸两命,魂归天外了。
林墨审也听说了此事,除却一声笑叹,便什么都没有了。
墨染问林墨审为何要笑?虽事不关己,到底是一件悲事,令墨染心中冰凉,很可惜那个女孩儿。
林墨审手中扇子一转,轻巧地将扇子收在掌中,而后笑着说:“这女子也是蠢,或是贪图财产,或是贪图蒲家主母位置,或是真爱?说不准。但一定是蠢,兄妹名分已定,她还敢怀上孩子?怀上之后还弄得人尽皆知,最后蒲家因此被盯上,遭此抄家灭门之祸,她实在是蠢。”
墨染心中更是悲凉:“她和蒲家少爷都不算无辜,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该做出这等事,可是尚未出生的孩子有什么错?他还没见过这样晴好的天。”
林墨审笑着摇头:“三姐姐你应该清楚,这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生不下来,无论蒲家有没有被抄,这孩子都是祸胎,蒲老夫人是断断不会允许家中留这么个祸星的。即便这姑娘百般隐瞒,将孩子生了出来,又如何养?孩子长大后是能考功名,还是能从医经商?”
都不能!这孩子是私生子,没名没份,恐怕一生都要被人指指点点,在鄙夷声中了此一生,很难有什么转机。
林墨审哼一声,不屑道:“依我看不如这么没了,再投胎挑一个好人家,被这么不明不白。”
墨染轻轻皱眉:“虽是如此说,到底是一条命。”
他们姐弟两人声音都很轻,而林墨审面上又一直笑着,让人看不出什么,墨染也是微微蹙眉,继而很快便平缓了神色,迈步进了郡主府。
事不关己,连议论也轻。他们是观局之人,袖手冷眼,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