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迅速放下手中裙子,目光肃肃看了过去,她盯着这少年,不发一言。她想这个少年既然等在这,必有话说,也或许他不是二姐姐派来的人,无论如何不能先开口,必须要先探出对方的底。
萧远景也在心中思量,想林家果然不简单,嫂嫂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也不简单,竟真敢一人寻了过去,虽手中攥着半截玉簪,想是心里也是怕的,可面上却一派肃然,丝毫不惧,未露半分怯意。
两人互相打量,萧远景本是带着太子和林墨衡的吩咐来的,此时没来由地想占上风,也肃默地不开口说话。
门里门外,无人开口说话,一时静若寒露忽临,无半分声息,透了九分冷气,浸得墨染心中焦热起来。
墨染等不及,她不能耽误太多功夫,须得两刻钟之内回去,本想转身就走,可此次事关家族大事......她心中如潮,呼啸而涌,仿佛一瞬之间全族生死,百年威望都系在她一人身上似的。
墨染心中恼怒,却没有任性,她从幼时到现在,便从没有任性过。在林家后宅那个深诲莫测的地方,没有谁能真正随心所欲,即便是大伯父,也要割舍掉心爱的冯姨娘。
“你是谁?从何而来?既引我出来,便有让我相信你的信物。”
萧远景心中一笑,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倒是聪明,虽是先开口,倒没落下风。他们本就是合作的关系,不该分个高下,应是团结一心的,萧远景暗叹今日怎么回事?竟然不顾时候,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萧远景自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到了墨染面前,故意语气深沉:“我是太子府侍卫,以后我会和你联系,至多五日,我会将一本账本交到你手里。”
墨染立刻问:“怎么交到我手里?你这令牌是内宅侍卫的,你既进得了内宅,又怎么会时常出来?如何和我联络?”
墨染知晓凡是内宅侍卫,就如她家的侍卫,都不会轻易出府。凡是出府办事的,都在二门之外,在外书房内领了主子吩咐,交差也是在外书房,从不进内宅。
而太子府森严之地,怎么会出这等失误?莫非这人是假的?
墨染目露疑色,心中悬着一口气,恐今日不能全身而退,一时冷汗透了衣衫。
萧远景是从萧寰羽手中拿的令牌,哪里管什么内外?幸而早就在朝堂上历练了出来,信口胡诌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每每应对六王爷那边的文官,即便说的是假话,萧远景也是面上慨然、正气凛然的样子,可又偏偏话语温温,声音也没什么气势,无辜懵懂,往往令圣上深以为那些文官是夸大其词,冤枉了萧远景。
而后散了朝,圣上还要宽慰萧远景一番,怜惜他无辜卷入了这些纷争中,嗔萧远景一副温吞性子,也不知道辩驳,就任那些文官污蔑。
萧远景往往一笑,不做辩解,果然是闲散性子,闲散王爷。
于是萧远景拿出了庭前奏对的气势,声音加了几分力:“我不是普通侍卫,自然不拘泥于内宅外院,我只听兄长一人吩咐。”
“兄长?”墨染皱眉。
萧远景仍是面不改色:“我兄弟二人皆效忠太子殿下,我兄长是殿下的贴身侍卫,我便是殿下的另一条胳膊。”
墨染仍未放下戒心,轻问:“左膀右臂?”
萧远景点头不语,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大抵豪门都有这样的高手,从深远的江湖而来,为权势所用,手中沾满了鲜血,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君子死知己?亦或报知遇之恩?亦或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墨染不禁有些同情对面这少年,看他白皙肤色,莫不是常年生活在暗中,时时戴着斗笠遮住面容,所以才这样白?心中微微一颤,不过这颤动很快便消失了,这些与她无关,她也管不了。
在这盘大棋中,她都是身不由己的,或许下棋执子的人,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