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莫若母,顾远风是个什么德性,葛氏还不知道?
但她没点破,只是抹眼泪:“远风,你就狠狠心,赶紧把你爹处理掉吧。照这样子下去,他只怕是要娶个平妻进门了。万一他有了新的嫡子,咱们母子俩该怎么办呐?”
葛氏的话,句句戳中顾远风的心事。
他便顺水推舟,点了头:“天已经黑了,我爹也该出门了,我待会儿就去把这件事给办了。不过,您得先给我点银子,我的那点钱,全被苏芩秋诓去了。”
葛氏一听他要钱,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要银子干什么?”
顾远风道:“我买人去打我爹,总得要开销吧?难道我自己动手?”
可她哪还有银子?她就连头上的首饰,都被顾致礼抢走了。葛氏犯了难,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我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了,要不你带李逵和李贵去,他们吃着咱们家的饭,不用白不用。”
也行,反正他们不敢违抗他。
顾远风点点头,叫上李逵和李贵,趁着夜色,出门去了。
半夜的怡红院,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却是黑咕隆咚,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顾远风带着李奎和李贵,猫在了巷子口,又把路上捡来的两根木棍子,递给了他们。
李奎和李贵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满头雾水。
“风少爷,您带我们上这儿来干什么?”李奎问道。
“闭嘴,别说话。”顾远风低声斥责。
李奎和李贵对视了一眼,双双皱起了眉头。
没过多大会儿,一道细长的人影,晃进了巷子。
借着微弱的星光,李奎和李贵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顾致礼!
两人正诧异,顾远风递过来两块黑布,示意他们蒙到了脸上。
“去,朝死里打,但别真的打死了。”顾远风低声吩咐。
他疯了吗?那是他爹!
李奎和李贵两双眼瞪得溜圆。
顾远风低声威胁:“赶紧动手,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里!”
李奎和李贵没办法,只好操起木棍,蹑手蹑脚地上前,慢慢靠近了顾致礼。
顾致礼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压根没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李奎举起棍子,干脆利索地敲在了他的后脖子上。
顾致礼瞪着眼,无声地张大嘴,朝前栽倒。
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李贵迅速凑到他耳边,声如蚊蚋:“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你的好儿子顾远风,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是被逼的。”
顾致礼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
行,他这是听见了。李贵给李奎丢了个眼神,两人你一棍我一棍,雨点似的落在了顾致礼身上。
顾致礼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动弹不得。
顾远风远远儿地看着,见顾致礼趴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条死狗,方才蒙着脸现身,踹了他两脚。
地上的顾致礼,毫无反应。
顾远风很满意,带着李奎和李贵回去,睡了个好觉。
天还没亮,苏芩秋和顾泽夕就被敲门声惊醒。
“候爷,夫人,礼大爷被人打成了重伤,老太君请您二位赶紧去止静轩!”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伤宁远侯府的嗣子?顾泽夕吃了一惊,赶紧松开怀里的苏芩秋,起床穿衣,赶了过去。
苏芩秋勾了勾唇角,跟着起来了。她白天才用黄鸥的故事,暗示了葛氏,晚上顾致礼就被打了。她办事的效率,还真高。
几房人陆续都赶到了止静轩,顾致礼瘫在罗汉床上,浑身是血,吴今正跪在床前,给他处理伤口。
葛氏和顾远风站在床头,双双抹着眼泪。
顾泽夕眉头紧锁,问道:“是谁把他送回来的?”
王氏回答了他:“是打更的更夫,他路过怡红院附近的巷子时,发现顾致礼浑身是血地躺在里头,吓坏了,赶紧请怡红院的人帮忙,把他送了回来。”
“怡红院附近的巷子?”顾泽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深更半夜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王氏就不知道了。
“这个老不死的,肯定是去逛怡红院了。”葛氏边哭边骂,把顾致礼的底儿全掀了,“他说今天怡红院来了新的花魁,要去尝鲜,把我的首饰都抢走了。”
顾致礼怀里,的确有几枚首饰,小厮捧了来给顾泽夕过目。
葛氏叫道:“这就是我的!”
顾泽夕把首饰还给了她。
谢氏恨得牙根痒:“你知道他去逛怡红院,怎么不拦着?就算拦不住,还有你公爹和婆母。你一味装贤惠,纵着他,顺着他,现在可好,人都废了!”
废了才好,顾远风今儿这事办得妙。葛氏低头听训,心里却乐开了花。
顾泽夕等谢氏训完葛氏,接着问王氏:“是谁把顾致礼打成这样?巷子附近可有人看见?”
王氏摇头:“不曾听说。”
顾泽夕马上吩咐:“告知官府,让他们去查。”
“不……不用……”
罗汉床那边,传来了微弱无力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顾致礼醒了。
顾泽夕走到了罗汉床前,问顾致礼:“为何不用?你看清行凶者的脸了?”
顾远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他去踹顾致礼的时候,顾致礼尚未昏迷,当真看清他的脸了?
虽然他蒙着面,但顾致礼毕竟是跟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四年的亲爹,说不准真能仅凭一双眼睛,认出他来。
罗汉床上,顾致礼吃力地点头:“候爷,是我自己惹下的风流债,您就别问了,给我留点面子。”
不争气!顾泽夕沉了脸。
顾远风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原来顾致礼误以为是他自己惹来的祸事,害他白担心一场。
他光顾着沾沾自喜,却没有留意到,顾致礼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格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