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檀握了握她的手,笑着问:“吉服是宫中所制,就连我还没见过,昭儿如何得知的?”
陈燕昭托着腮思量片刻,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做梦梦到的吧。”
陈景檀但笑不语,即便梦光怪陆离,能预料到未来之事也不寻常。他能猜到陈燕昭身上还有秘密,却并不想逼问陈燕昭。
夜色浓重,忽然一抹亮色照亮夜空。是下人们在放孔明灯。陈景瑞站起来朝外张望,喃喃地说:“往年不是上元节才放灯?”
陈景焕也跟在他身后凑热闹:“崔伯说今年做了不少孔明灯……”
恒王含笑给他们解释:“是我安排的,今年不必拘着日子,想放就放了。”
几个不算稳重的孩子都欢呼一声,争先恐后想出去放灯。陈景瑞步子大,几步迈到窗边,陈燕昭身边,将她抱了起来:“走咯,我们出去放灯。”
陈燕昭随便把自己的袖子挽了挽,露出自己的小手来。陈景瑞看见了,又把袖子给她放回去了:“外面可冷呢,把你的小手冻掉就不好了。”
他刚抱着陈燕昭出来没多久,陈景镕就拿着件大氅出来了。那大氅不是陈燕昭自己的,而是他的。他将陈燕昭整个人裹进去,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满意的点点头。
陈燕昭被包得密不透风,连呼吸都要使劲,她问:“三哥,我的大氅呢,你的太大了。”
陈景镕的大氅还带着墨香,暖和又不厚重,陈燕昭不禁眯着眼往里缩了缩。
“你的没在房内,来不及去取了,先凑合凑合吧。”陈景镕将领口整了又整,确认漏不进一点风去,这才后退两步。
没成家的下人们都聚在廊下说话、玩笑,几个年长的将孔明灯一盏盏搬出来,指挥着几个动作麻利的半大小子扎好,平素空空荡荡的廊下今日难得拥挤了起来,还摆了两张桌子。
陈景镕的书童挨过来,笑着鼓动:“三公子,给小的们写几个字吧。”
陈景镕一掀眼皮,却没拒绝,而是慢条斯理地问:“要那干什么,你也要取了我的墨宝裱起来,准备留着摆在自己的新房里?”
书童嘿嘿一笑,觑了觑恒王的面色:“您知道吗,市面上您的一幅字,能卖到二十两银子呢!挣个酒钱、挣个酒钱!”
恒王挑挑眉,装作没听到。陈景镕但笑不语,手却朝笔伸了出去。
陈燕昭一摇一摆走到桌子边,将手垫在下巴上,瞅着陈景镕的动作。陈景镕的手动,她眼神也就跟着动,写完了一张,陈景镕骨节分明的手拎起那张纸,放在一旁,扭头问:“要几张?”
“小的不敢贪多,两张就好!多谢三公子!”他的书童感激道。
陈燕昭伸手去摸光滑的纸面,期待的看着陈景镕:“三哥,我也想要。”
陈景镕边写边说:“你要了干什么去,又不认识。”
陈景瑞正在跟陈景焕一块收拾一盏不小的孔明灯,听到后扬声说:“昭儿将来也得有几个手帕交吧,来往的时候,送你的墨宝,也不算失礼。”
他这话里带着揶揄,陈景镕不禁抬眼瞥过去,轻轻冷哼了一声。
陈燕昭却歪着头问:“手帕交是什么?”
宋听冬走过来,半蹲着将她揽进怀里:“就是昭儿将来的好朋友。像娘跟御史夫人一样,虽然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陈燕昭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那我跟怀姐姐算吗?”
“当然不算,你跟她是堂姐妹。”陈景檀沉声说。娘的话提醒了他,像陈燕昭这个年纪的孩子,总会有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而陈燕昭却没有,平日里只是跟他们兄弟几个在一起,他怕将来陈燕昭在京中找不到一个可以玩得来的朋友。
如今晋王风头正盛,将来是谁得势都不好说,陈燕昭需要在哥哥们失势时,能帮衬她的好朋友。
他思索半晌后说:“明年多带昭儿去各家走走吧。”
宋听冬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你想的也有些道理,明年过寿的夫人不少,多带昭儿去走动走动也好。”
陈景檀应了一声:“趁如今恒王府——”
“大哥快来,你快写个什么,咱们把这个大大的孔明灯放起来!”他听到陈景焕在喊他了。紧接着,是陈景瑞的声音:“老三帮我写,我写的字不好看!”
宋听冬给他使了个眼神,他了然点头,大步朝弟弟妹妹的方向走去。
陈燕昭已经坐到陈景瑞的脖子上去了,两人都探着头往陈景镕的手下看。
亮红的宣纸上,金色的笔迹流泻而出,笔走龙蛇,赏心悦目。
“你三哥真厉害。”陈景瑞由衷赞叹道。
“厉害、厉害!”陈燕昭拍拍手,兴奋地说。
“写个什么?”陈景镕笑得克制,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很好。
陈景檀想了想,说:“你随意?”
“写个阖家欢乐。”陈景瑞指指点点。陈景镕觉得这话实在太平庸,嫌糟蹋了他的好纸,于是只翻了个白眼,没往纸上写。被否决了的陈景瑞也没生气,拿眼神示意陈景焕说。
陈景焕支吾一阵,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甚至有了一种在太傅面前背书的局促感。
最后,陈景镕叹了口气,写下了四个字“阖家欢乐”。
陈燕昭拍了拍身下二哥的肩膀,“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陈景瑞张嘴就来:“这是大家都爱昭儿的意思。”
他没想到,陈景镕居然附和了他:“就是这个意思。昭儿可要将这几个字好好记住。”
吵吵嚷嚷,几个人将那孔明灯放去了空中。陈景檀袖着手站在一旁出神。
孔明灯缓缓飘起,下面垂着张什么都看不清的宣纸。
陈景瑞用胳膊肘推了推陈景镕:“我就说别用你这纸吧,倒是难得,可你看看,夜色下什么都看不见。”
陈景镕毫不示弱:“这是我那堆纸里最便宜的一卷,小慈挑了许久的。”
小慈是他伴读书童的名字,虽然带着一个“慈”字,但做事却十分干练果决,一点都不心慈手软,瞅着最便宜的那卷宣纸就给公子们薅出来了。
陈景檀轻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拌嘴:“适才不是已经看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