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醒醒,今日要入宫,可不能贪睡了。”
一大早,宋氏已经梳洗齐整了,她轻轻捏了捏陈燕昭的小脸,温柔地将小孩唤醒。陈燕昭只是迷瞪了片刻就清醒过来了,却没立即起身,而是翻了个身,把宋氏的胳膊拉进了怀里。
“进宫干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给你过生辰呀。”
陈燕昭刚被捡到的时候,怀里还揣了张纸条,上面歪七扭八的写了几个字,依稀能看出是“腊月十八”来。恒王本想将捡到陈燕昭的那日当作她的生辰,王妃却不愿意。
她将两个日子都写在纸条上让陈燕昭抓,这生日是陈燕昭自己决定的。
“可是今天不是昭儿的生日。”陈燕昭掰着小手算了算,三天前,二哥说生辰的时候带自己出去玩,她可期待了,问了哥哥好几遍,离自己的生辰还有几天。二哥说还有十天,她怎么算,这也才过去了三天啊。
下人轻轻叩门,寄翠去开门,片刻后捧来一身新衣裳,正是孙浩言送的那匹料子裁的。
宋氏不肯将给陈燕昭穿衣裳这件事假手于人,只要自己有时间,一定是自己给女儿穿。她接过衣裳来抖了抖,展示给陈燕昭看:“爹特意去求的恩典,今日皇宫里给你做生辰,腊月十八的时候,咱们府上自己再过一次。”
为此,昨夜恒王没有回府,在宫里处理朝政。
陈燕昭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新衣服吸引走了,她伸手欲抓,宋氏就任由她将衣服也带进怀里。
“昭儿喜欢新衣服。”
她抱着新衣服眨了眨眼,眼前场景随即变换,她身处大殿之中,面前是站了个漂亮的姐姐,身上穿着跟自己同色的衣裳,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张不认识的脸,神色也是陌生又疏离。陈燕昭无端有些委屈,往被子里缩了缩。宋氏还以为她是赖床,赶紧上手把她从被子里轻轻刨出来:“好了好了,乖孩子,还要赶着吉时入宗庙呢。”
恒王之前的几代皇室都是子嗣稀薄,故而无论男女,只要出生,都会入宗庙。名字写在玉牒上,登记在册。即便如今的皇上儿子、孙子足够多,但祖宗之法不能废。所以,认可陈燕昭身份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的名字写入玉牒,共入宗庙。
陈燕昭闭着眼,乖乖等宋氏给她穿好衣裳,“走咯。”
洗漱完,哥哥们已经用完早膳等在前厅了。陈燕昭有些心急,饭都不吃了,要去找哥哥们,但宋氏不肯,非哄着她吃完饭才带她出去。
小孩子没什么穿着上的要求,还是平日的打扮,宋氏换了吉服,原本温柔的人都威严端庄起来。
迷迷糊糊的陈燕昭被带着行礼,让她磕头,她就低头猛磕,让她喊什么,她就扯着嗓子学舌。
虽然不明白这意义,她却本能的感知到此事万分重要,不可出现差池。
好不容易将这套流程走完,陈燕昭已经昏昏欲睡了。小孩子本就容易精力不济,更何况还早期折腾了这么久。
恒王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抱着她往后宫走:“睡吧,在父王怀里睡一会。”
上次入宫没见太后,这次必须要去请安了。太后比皇后的规矩更大,若是当着太后的面睡过去了,陈燕昭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口舌和责难呢。他只能尽量让陈燕昭在见到太后之前恢复些精力。
他们一家七口浩浩荡荡往太后寝宫进发,间或碰上宫人,皆能在走出几步之后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声。
陈燕昭的身世、恒王的坚持还有皇上对太子党的宠爱,都令他们咂舌。
太后像是早已等待多时了。待他们行礼落座之后,主位上的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还以为你们不来看哀家这老太婆了呢。”
宋氏赶紧打圆场,“皇祖母,您这是说的哪的话。不说妾身与王爷,就是这几个小的也日日念叨着要来看您呢。只是怕孩子们吵闹,惊扰了您的安宁。”
太后闭着眼,手里的念珠往前捻了几颗,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样,问孙媳:“今日入宫,不是为了那捡来的小孩?小孩呢,送上来给哀家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如珠似玉的宝贝,闹得满城风雨。”
她的视线冷冷往下一扫,准确地盯住了恒王怀里那个小团子。
瞧着倒是很乖,在怀里一动不动的。宋氏起身,牵了陈燕昭的手,将她往前领了几步。太后的面色太僵硬,眼中的审视意味浓重,陈燕昭很是惧怕。
太后看了出来,她咧开嘴笑了笑,脸上却没有笑意:“怕哀家?你的几个哥哥小时都不怕哀家。”
陈燕昭下意识摇头,鼓起勇气来自己往前走,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反驳太后:“不怕、昭儿不怕。”
“叫陈燕昭是吗?哼,谁起的名字?兴许长大了就真的如同燕子一样,说飞就飞了。”
陈景镕顾不得其他,行了个礼道:“皇太祖母,燕子知道家在哪。即便飞得再远,还是会回到自己的家的。”
太后倒是很喜欢陈景镕——聪明伶俐,嘴皮子更是利落,于是她的笑意终于真实了几分,“你这孩子倒是懂得多啊,还敢当众跟哀家叫起板来了。”
陈景镕丝毫不怵,据理力争:“皇太祖母福寿绵长,见识到的东西自然要比我等小辈多,曾孙不过是在班门弄斧。”
他言下之意就是,你活的这么长,却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明褒暗贬,虽然才十一岁,却将朝堂上那些人拐着弯骂人的话学了个透彻。
此时陈燕昭已经站在太后面前了,离太后那么近,太后却没有伸手抱她的意思。她小鸟一样扇了扇自己的胳膊,太后无动于衷。
陈燕昭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冷落,一时有些无措。陈景檀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太后身边,将陈燕昭抱了起来,而后自己的腿一曲,单膝蹲在太后面前,让陈燕昭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这样太后既能平视着陈燕昭,而陈燕昭也不会受累站着。
陈燕昭自己都吓了一跳,“大哥?”
陈景檀眼神平静,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多么让人吃惊,仿佛无条件照顾妹妹,就是他该做的。她淡淡开口:“皇太祖母,昭儿年幼,体力不济,我这个做大哥的理应关照。”
太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大,没必要如此宠着吧?”
陈景檀笑了笑:“曾孙儿就这一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