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面色惨白,被这样一幕惊吓得浑身瘫软,涔涔冷汗打湿了衣襟。
女子扶住她。
又小心地将石块放置回墙上,堵住了那泛着幽暗昏光的小洞口,然后抱起锦宁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灵巧避开府中的看守,送她回住处。
她将锦宁放回床榻上,看了眼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未说一句话便是要走。
锦宁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狠狠打了一个激灵,伸手拽住了她的衣摆。
她颤声问:“……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女子顿了下,回过头来。
她模样身高都不出挑,还有种敦厚老实的气质,唯一的特点大概是看着挺结实,这样一个人在人群中着实不打眼,很难看出她会是个武功高手。
她默了默才出声:“谢将军安排我隐在府中保护你。”
锦宁一愣:“谢容?”
女子点了点头:“前段时日谢将军忽然命我暗中追查那位左大人的行踪讯息,所以,我知道他这几日失了踪,知道他去了哪,也发现他被谢御史捉回来关进了那地牢。”
自从江关回来,谢韫又升了官职。
如今已然是朝廷一品官职。
左安定然是犯了错。
锦宁清楚。
不然谢韫怎么会……
眼前又不禁浮现那窥到的一幕,青年衣摆沾着的鲜血,淡漠看不出活人气的冰冷侧颜,滚落的人头,死不瞑目的灰暗双眸。
锦宁控制不住地又打了个哆嗦。
那是左安啊,她认识谢韫以来,最眼熟的侍卫就是他。他常常跟在谢韫或她的身后默默保护着,即便……
左安是犯了什么大错,能让他,他如此一反往常温良,这么狠?
她不清楚其中利害,也不愿去妄断。可却知对古人来说,死都不留全尸,是多么不留尊严的行径,谢韫还亲手……
锦宁攥了攥掌心湿腻的冷汗:“所以你知道谢韫为什么杀他,可以告诉我吗?”
她却摇了摇头。
“我并不清楚,”她似沉思了下,说,“左大人失踪的这几天是去了澜溪县,若说存疑的地方,他身边好像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其它,没查到左大人有违忤谢御史的迹象。”
锦宁呼吸微凝,脑中乍然闪过一个人影,迫切地追问:“那个姑娘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个子不高,很可爱,脸小小的!鼻梁上长着一些雀儿斑?”
“只能看到个子不高,其它不知。”
锦宁还要追问,女子却继续迅速开口:“将军五日前就已传信令我撤离,日后不用在夫人身边保护,如今此事已经结束,我明日拿了身契就会离府。”
“谢御史应当快回来了,其为人奴婢不敢妄言,您自行保重。”
“等等,你叫什么,我,我……”锦宁急欲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五日前,不就是谢容放她回来的时候?
他命人撤离亦是代表他真真不想再与她有瓜葛,他们好不容易断去往日纠葛,如今,她遇了事,难不成再去求他帮忙,这成什么了?
她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成,把人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使唤?
是以锦宁欲言又止。
那女子似不忍她柔弱无措的形容,面无表情地说:“夫人可以叫我十一,若是有事,可写信派信得过的人送去琴水街的仁寿堂,或许将军会念在往日情分帮您一二。”
话落,她跃窗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
锦宁躺回榻上,蜷缩在被褥下一动不动地僵着。
她依然平静不下来,脸色煞白吓傻了般。
她不敢闭眼。
倒还不是因为谢韫。
平时连鬼片都不敢看的人,不久前却亲眼看到一个血乎乎的人头滚地,还正与他对上眼睛,且还是个经常见面的熟人。
这比鬼片都惊悚可怕,那噩梦般的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她一闭眼脑中就是那人头滚地的画面。
她极力想赶走那些画面,去想别的——
若左安不曾背叛谢韫,他又为何杀了他?
澜溪县……
她在澜溪县碰见过和湘玉有些像的女孩,这事她好像和谢韫说过,这么巧,左安又是去澜溪县,身边还有个小姑娘?会是湘玉吗?湘玉……没有死?可她若是活着定是会来找她,锦宁坚信,只有个可能是左安控制着湘玉不让她行动。
将这些信息窜连在一起,锦宁能联想到许多个可能,甚至有谢韫故意杀害湘玉却被左安好心将人藏起来的可能,可这些只是想象,没有弄清楚之前她无法下定论。
倘若‘深情温柔的枕边人’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怪物’。
不同于滚地的人头极具眼球冲击力的血腥画面,这种可能带给她的,是另一种由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毛骨悚然……
漆暗幽寂的深夜,突然响起木门开阖的轻响。
锦宁一僵,后颈莫名又泛起一阵抖索的冷意。
那轻缓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仿佛某种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锦宁的心脏,连呼吸也难以平稳。
她紧闭上眼,装作还睡着的样子。
身侧被子掀开,谢韫躺在了她枕边。
她面朝着墙而睡,纤弱的身子也蜷缩去里边。
谢韫跟着挨过去,伸手要将她转过身来捞进怀中,却触到了少女被褥下柔软却冰凉的手。
他略一蹙眉,半撑起身体,揽过她的肩,去看那深埋在被褥间的雪白小脸。
他敛眸定定瞧她似睡梦中的五官,片刻,用手背去试探她额头温度。
锦宁装不下去了,否则一定会暴露。
她在此时颤巍巍睁开了乌黑的睫,神情惺忪,眸含迷离,“嗯……?”
谢韫看着身下人儿,手指碰了碰她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柔声道:“你身子发凉,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