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菜的农夫驾着驴车哼哧哼哧从两人身边驶过,让慕蓁熹的严肃神情有些许破功。
吴正珩显得心情格外好,他穿着便装,又起了大早特意堵慕蓁熹,明显动了心思。
可是昨天才对峙过,他就不知道留一些空间冷静冷静吗?见面不觉得尴尬吗?
慕蓁熹万分怕他又提起那些奇奇怪怪、难以招架的话,索性一直绷着脸,“跟着我作甚!”
像是昨天的尴尬对峙蒸发了一般,吴正珩没有一丁点的难堪,回答得理所当然,“和你一起去看林长白啊。”
眉头紧皱,慕蓁熹抬脚往长街去,“爷不会觉得不方便吗?”
吴正珩自然地跟上,这一次,他们是并肩前行,“允你不用敬称即可。”
这是称呼的事情吗?
吴正珩的身份有多尴尬,他真的不知道吗?
有哪个下属会真心乐意和公司老总一起团建玩乐?一想到在挚儿家中,当着林长白和史念鉴的面介绍吴正珩,一起开店就十分别扭。
慕蓁熹又停了脚步,“爷想做什么、得到什么,直接告诉奴婢。”
吴正珩差点就撞上她的肩膀,还好反应够快,露出一个“都怪你”的眼神,“三日之后才上任,又是一个毫无作用,对旁人来说也无威胁的文官,我还谋划些什么?”
这话,对外人讲讲听就罢了,慕蓁熹才不会相信吴正珩这个小心眼子会不作为。
她直直地盯着他瞧,吴正珩无奈地道,“行吧,我心里乱的很,想缓一缓。也就只有在你身边,能打断我脑子里密密麻麻的算计。”
他的语气有着些许的伤感,慕蓁熹明明知道他肯定别有用心,还是退让了,“在尚书府外面,他们都是我慕蓁熹的朋友,不是仆人,知道吗?”
吴正珩露出笑容,“知道,慕姑娘。”
一声“慕姑娘”从吴正珩的口中出来,慕蓁熹的脸颊微微发烫,她稍微加快了步伐,转移话题,“爷、你脑子里想什么啊?”
是不是和她一样在担忧着小长安?
也不知姓方的把小长安带到哪儿去了,若是上门去问,他肯定不会配合,反倒顺了他的心意来折腾。
吴正珩回,“夫子的驴,不会叫的那么难听。”
“啊?”慕蓁熹一时怀疑自己没听清。
是刚刚过路的驴车?
吴正珩微微摇了头,“衡阳夫子的仙驴。”
慕蓁熹嘴角微微抽搐,他忧心的就是这个?果然,他心里想的永远都不会直白讲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吴正珩已经收到了衡阳子和吴正洹的信,他们已于一个多月前启程回盛京,和去时的路不同,绕道西行,沿途百姓夹道相迎,这次举国游学带来的效果还在持续发酵。
而他的文官职务,恰好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更能助他平步青云。
慕蓁熹适应着身边的吴正珩,这还是她和吴正珩第一次上街,不是在尚书府中的主仆,而是在不认识的人群之中自由行走,慕蓁熹觉得还很奇妙的。
她心中惦记着林长白,不知他是否受伤,姓方的不至于食言不放人吧,不然以后姓方的还拿什么来要挟她?
先去的是林长白家中,门外落了锁,上面新贴了两张门画,慕蓁熹凑上前看了又看,欣喜地道,“他没事,好好的!”
吴正珩平淡地瞧着,问,“之前没有回府,你和他在一处?”
“嗯,长白兄给我留了屋子,我想那只信鸟能找到我,应该也是长白兄训练的,他可真是一位体贴的兄长。”
慕蓁熹自顾自讲着,并没有发觉吴正珩挑眉,“你姓赵,他姓林,哪门子的兄长一口一口叫着?”
“我才不姓……呃……”
慕蓁熹反应了过来,向他解释在挚儿家中的相处,以及她和林长白的表兄妹身份。
两人一起去到长街新铺,也是关着门,两处落空,慕蓁熹不免失落。
吴正珩打眼瞧了一下,“做农活的百姓帮忙施工建造,这铺子能好吗?”
“少瞧不起人了,这些帮工个个能干淳朴,到时让你好好看看咱们的店铺!”慕蓁熹对着他轻哼,又抬脚往挚儿家中去。
吴正珩最是厌恶无端消耗时间,不过跟在慕蓁熹身边走街串巷,刚刚看她熟练地买了包子,还顺手递给他一起吃,他竟没有一丝焦躁,心还是平和的。
走进巷中,慕蓁熹交代着,“挚儿呢,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你对着她的时候要多担待些,她可是我在外面最好的姐妹。”
吴正珩没有应答,心中却思量着,应是和紫苏一样的吧。
巷内突然传来叫喊声,慕蓁熹听着觉得有些熟悉,一转角,竟然见满身腱子肉的屠夫扛着一人往外跑。
吴正珩反应迅速,立刻拉了慕蓁熹往旁边躲开。
“你他娘的,放开我!我要报官,强抢民女啦,来人啊!”
这声音,气势震天,双手双脚不住乱扑腾着,任是这般,屠夫像一块巨大的磐石,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直直往外冲!
屠夫径直从慕蓁熹和吴正珩身边跑过,慕蓁熹目瞪口呆中,终于确定了被抢的正是林挚儿!
被扛在屠夫身上的挚儿自然也瞧见了慕蓁熹,她不住地往前伸着手,大喊着,“慕蓁熹,救我!这个杀猪的失心疯了!”
慕蓁熹拔脚就追上,“停下,你们这是做什么!”
可她怎么可能追得上屠夫呢,不由得喘着气向慢悠悠跟过来的吴正珩求助,“快……快追呀……”
吴正珩一脸冷漠,又听慕蓁熹道,“那女子就是我的好姐妹林挚儿,快追上去!”
前面传来林挚儿骂人的声音,狠辣非常,巷子里有人跟着去瞧热闹,吴正珩低声,“麻烦。”
虽是嫌弃着,他快步追上去,在出门买菜的老妇人和出门倒夜壶的老人惊呼中,吴正珩一脚踹向屠夫的后背,屠夫稳稳地受住,身子纹丝不动,真就是肉盾一般。
被拦路,屠夫不得不停下脚步,“莫管闲事!”
老妇人指指点点,“这是新妇挚儿吗,杀猪的,你怎么抢别人媳妇啊!”
屠夫凶悍地瞪过去,杀气冲天,把老妇人吓得后退。
见慕蓁熹追了上来,屠夫不顾挚儿抓伤面容的手准备跑,吴正珩这一次踹向了他的小腿,屠夫抱着挚儿直直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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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救赎,
并不是厮杀后的胜利,
而是能在苦难之中,
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摘自阿尔贝·加缪《西西弗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