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贺舟舟又让厉晋淇把桃丽组曲里其他的五首都弹了一遍,然后厉晋淇又弹了他第一次弹给贺舟舟听的春之歌,最后弹了他生日的时候两个人跳舞的时候那首G大调小步舞曲。
每一首贺舟舟都录了下来,打算以后留着反复听。
到后来,厉晋淇只是随意弹些欢快的小调,贺舟舟和他随意闲聊,聊到了她小时候的练舞室,窗外种了一排山茱萸,她那时候觉得茱萸红彤彤的,味道一定很好,某天还偷偷摘了一颗尝了尝,酸的她从此对那些鲜艳漂亮的果子都敬而远之。
厉晋淇手上弹琴的动作不断,他弹琴的动作很好看,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的时候,贺舟舟就盯着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营养的话,而厉晋淇则把眼神都放在了贺舟舟身上,他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此刻十分放松。
而琴房外,站着一个背影稍显落寞的人。
琴房的隔音很好,必须站的几乎贴在门上那么近的程度,才能听到一些房间里的动静,可是也听不清楚。
厉子源只能听到琴声,和女孩断断续续地在说些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语调很欢快,似乎心情不错。
他吃完午饭回来才发现他书房的门开着一条缝,他今天上午收拾书房的时候,打开了一个高柜,这个柜子里就有通往他小时候的秘密基地的小门,拉开那个门后就是一个陡峭的小楼梯,下去后则是一个可以勉强容纳三个成年人的小空间,秘密基地的另一个门则通向一楼的娱乐厅。
厉子源发现暗门开了一条缝,那里还有一撮动物的毛,那么谁来过这里就不言而喻了。
这件事让他更加懊恼,明明可可曾经来过离他那么近的地方,他却不是第一个找到可可的人。
可是转念一想,就算是他找到的又能怎么样呢,贺舟舟难道就会因为这件事喜欢他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为什么,厉子源感觉在厉晋淇和贺舟舟身上看到了自己父母恩爱的影子,这让他更加难受。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琴房里的琴声都停了,他像是害怕撞上出来的两人一样,落荒而逃。
琴房里的人其实并没有出来的意思,而是厉晋淇停止弹琴站起身去旁边的柜子里找他的小提琴了,因为贺舟舟说想看一看。
厉晋淇把小提琴从琴盒中拿了出来,递到了贺舟舟面前。
贺舟舟小心翼翼地接过小提琴,上下仔细看了看,贺舟舟觉得这把小提琴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木制品的气味,鼻翼动了动。
“我虽然偶尔会去听音乐会,不过对这些其实完全不了解,这把小提琴贵吗?”她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询问道。
贺舟舟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向来是会直接问厉晋淇的,她一开始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后来她觉得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做不好的,厉晋淇也不会骂她或者笑话她,因此她不必在他面前伪装。
“这是爷爷送我的生日礼物,买的时候大概是一百多万美元,现在应该价值更高些。”
听到了“一百多万美元”后贺舟舟忍不住咂舌,她现实里的家庭虽然也很有钱,可是并没有奢侈到这样的地步。
“为什么现在价值更高?小提琴是越旧越贵吗?”
“不全是,因为这把琴的音色很好,而且制作它的制琴大师很有名,他在五年前去世了,因此他制作的琴价格也水涨船高。”
贺舟舟忍不住感到唏嘘:“也不知道等我死了以后,有没有和我有关的东西也能卖的更贵一些,被人记住。”
她其实对于那些因为创造了价值死后也一直被人怀念的人是感到钦佩和羡慕的,就比如制作这把小提琴的人,他虽然不在了,可是因为他制作出了很棒的小提琴,以后过了很多很多年,都还会有人记住他。
而贺舟舟就完全不一样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活的有些不真实,轻飘飘的,哪天她死了,无儿无女,没有家人,这个世界很快也就把她存在过的痕迹磨灭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来过那样,这么一想心中就会有些觉得悲哀。
“你已经被很多人记住了。”说完,厉晋淇也给琴弓上好了松香,他右手持琴,把琴搭在了自己的左边锁骨处,头放松自然用力固定住了小提琴,“想听什么?”
说起小提琴曲贺舟舟就马上想到了很经典的一首,她拿过旁边的手机搜了一下,因为她一时有些不确定她想听的那首曲子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
这其实是依赖系统太久之后突然失去的后遗症,以前她只要在脑中问一句系统这个东西存不存在这个世界,对方就会马上给出答案,所以她很少会自己去特意记,现在没了系统,只能善用搜索引擎了。
乙游世界的一些东西是架空的,科技甚至比现实世界更发达,但是大部分用来填充丰满这个世界文明的那些沉淀的事物,比如文学和音乐,都是化用的现实世界里的。
可是偶尔还是会遇到东西在一个世界存在而在另一个世界并不存在的情况。
在搜索引擎里确认这首曲子确实存在后,她才开口说:“我想听《一步之遥》。”
厉晋淇显然对这个曲子很熟悉,甚至都没有去找曲谱,说了一句“好”,就开始演奏了。
贺舟舟也及时按下录音,记录下厉晋淇的琴声。
一曲不过两分多钟就结束了,贺舟舟不知道厉晋淇拉琴算不算生疏,至少从她这个门外汉听来是完全听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练习过了。
贺舟舟马上点开了刚刚的录音又听了一遍,而厉晋淇则把小提琴放回了琴盒里收好。
贺舟舟走到他身后,伸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手机里还在单曲循环录下的《一步之遥》。
“你对这首曲子很熟悉?连谱子都不用找,这么久没练小提琴也是直接就上手拉了,练过很多次?”
厉晋淇把琴盒的锁扣扣上后,拉着环在自己腹部的贺舟舟的手,转身把人抱进怀里笑着说:“你和我母亲的品味很相似,我曾经在年幼的时候为父母拉过这首曲子供他们两个跳舞。”
贺舟舟仰起头,下巴抵在厉晋淇胸前,视线也正好看到厉晋淇的下巴:“可是这首曲子对于跳舞来说,是不是有点短了?”
“所以我那天晚上拉了很多很多遍这首曲子。”多到他到死都不会忘记这首曲子怎么拉了,厉晋淇想。
贺舟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还是小小一只的厉晋淇站在旁边苦哈哈地拉琴,然后他的父母就在旁边开心的跳舞,忍不住怜爱了。
“怎么这么可怜啊……听起来好委屈啊。”贺舟舟想如果让她一直练琴,一直练同一首曲子,练琴的时候还有人在旁边开心地跳舞,估计她会委屈得一边哭一边继续拉琴。
厉晋淇微微弯腰,亲了亲贺舟舟的额头:“还好,看他们跳舞跳的那么开心,感觉还不错,反正本来也是要练琴的,练什么曲子都一样。”
“你脾气好好啊,怎么听起来像个小受气包,我算是发现了,高冷只是我们家厉先生的保护色,其实你就是个棉花团子。”
厉晋淇揉了揉贺舟舟的头发:“那是你没见过我凶的时候。”
“谁说我没见……”过。
贺舟舟对上了厉晋淇似笑非笑的眼神,话一下顿住了:“你诈我!?”
厉晋淇把她整个人摁进怀里,贺舟舟的整张脸都埋到了厉晋淇的外套里,眼前光线一下变得昏暗下来,厉晋淇身上独属于他的气味把贺舟舟完全包裹住。
“我没有,是你的防备心太弱了,总是说漏嘴。”厉晋淇当然不会承认他是在诈贺舟舟,想听她多说一些那些他不知道的她的前几世的事。
贺舟舟隔着衬衫忿忿地咬了一口厉晋淇的胸肌:“我那是信任你!在你面前我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
厉晋淇想起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贺舟舟说两个人以前说不定是敌人,笑着问:“前几世的我对你很凶吗?”
贺舟舟在嘴里含着一口气,腮帮子鼓起来,仰起头看厉晋淇,可爱得不得了,厉晋淇伸手轻轻一戳,贺舟舟憋着的气就泄了。
她看起来有些扭捏:“是有一点吧,你那时候都没对我笑过,每次见到你你脸都臭的像是我欠了你几千万不还一样,不过其实也不算对我凶,因为我们也没说过几句话,毕竟我当时算是你的……”如果是这一周目刚认识的时候还好,现在的话“准弟媳”这三个字想想都脚趾扣地,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即使贺舟舟没说出口,厉晋淇也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他其实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在乎,他不在乎贺舟舟的过去,但是他担心贺舟舟会喜欢别人。
在他第一次见到贺舟舟后没多久,就意识到他对贺舟舟一见钟情了,他感到惊讶,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对谁一见钟情,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他就这么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单方面地了解她,却觉得在大众视野里的她和自己见到的那个她很不一样。
后来,在知道江景行有所行动后,原本默默观察贺舟舟许久的他终于按捺不住,用最拙劣又最直接的方式,介入她的生活。
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体验到没自信这件事,他向来是运筹帷幄的人,很少出错,即使偶尔犯错也不会慌张,而是冷静地思考怎么弥补,可是在面对贺舟舟的时候,他经常会怀疑这样的自己贺舟舟会不会喜欢。
他像每一个陷入情网的可怜人一样,即使他对自己足够自信,自信他不会输给任何人,可是他还是没有把握贺舟舟会喜欢他和接受他。
在贺舟舟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独自品尝了爱情带来的酸涩。
“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趣?”
虽然厉晋淇已经努力学习去做一个知情识趣又体贴的爱人了,可是刚刚在茶厅里的时候被爷爷说了两句后,他也发现了他还是把工作看的很重。
无论是周末的时候还是去银海的时候,他都会有一些时间在处理工作,他也经常会在家里加班,甚至在春节假期之前,贺舟舟还会陪着他去上班。
对以前的他来说,工作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他已经习以为常,而贺舟舟也从来没对他的这种做法表达不满。
可是或许贺舟舟没说并不是她没有不满,而只是因为她是个体贴的人,或者她不想改变他。
贺舟舟愣了一下,双手抬起捏住厉晋淇两边脸颊的肉,稍微用力扯了扯,让厉晋淇的脸看起来有些好笑。
“拜托厉晋淇,你是不是对无趣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你可是会给我做蛋糕,给我送二十四份圣诞节礼物,给我弹琴,给我读睡前故事的人诶!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这些只是我身为你的爱人应该做的。”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不懂得珍惜爱人的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厉晋淇,你比我更懂得怎么爱人。”
厉晋淇从来不是一个容易骄傲自满的人,可是对于贺舟舟的夸奖和肯定,他总是由衷的感到欣喜。
他双手握住贺舟舟的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坐着,贺舟舟终于不用再仰着头看他,而是和他平视。
贺舟舟感觉身后被琴盒顶着腰,身前又被厉晋淇围住,他双手撑着桌子边缘,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贺舟舟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是你太好满足了,舟舟,面对我的时候可以更贪心一点,更任性一点。”厉晋淇觉得他其实有一些享受贺舟舟对他的索取,所有的索取,物质上的,情感上的,肉体上的,这会让他感觉到他被贺舟舟需要,这样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也无法替代的。
贺舟舟福至心灵,猜到厉晋淇是被饭后喝茶的时候和爷爷聊那两句话给刺到了。
可是她确实不觉得厉晋淇忙工作有什么问题,这就是他的人生组成部分,她爱厉晋淇,爱给她做饭的厉晋淇,爱陪她去骑马的厉晋淇,当然也爱努力工作的厉晋淇,她并不是只是把厉晋淇当做一个工具,只想享受他对自己的好,想把他从他的家庭和工作中摘出来。
“可是努力工作时的你也很有吸引我呀……而且你不觉得我打扰你,让我在你工作的时候在旁边玩,我其实很开心,你之前和我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你都会觉得轻松一些,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不过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对你提出要求……”贺舟舟的嘴唇贴到厉晋淇的耳边,用气声像是偷偷摸摸地说:“那能不能以后一周四次呀,我感觉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