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角处的院子……”洪奎星稍稍皱眉思忖了一下,这才有些不确信地道:“我记得以前那儿是空着的,不过最近确实多有人在那边进出,我也没有仔细去看过,不知他们在那儿到底搞什么名堂。”
“是么?”听他这么一说,张谦的神色顿时就冷淡了下去:“那便算了,你今后只要肯跟着我们,总少不了你好处的。”对方现在的处境比自家还要尴尬,他当然无法指望洪奎星去弄明白东北角的小院到底藏了什么乾坤。
见他是这么个态度,王伟面上便露出了尴尬之色,只能好言安慰洪奎星道:“洪千户莫要太在意,今后立功的机会还多着呢。”
“属下明白,不过……”洪奎星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片刻后还是把牙一咬:“倘若都督和张老弟你真想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我倒可以去试着打探一番。”
“就凭你?刚才我就去试着打探了,可结果对方压根就不叫我靠近。”张谦不屑地一撇嘴道。这么个早已失势的千户,又怎么可能探出什么来呢?
洪奎星的面色再次一沉,忍耐了一下后,终于忍不住道:“我现在确实已经被排挤了,但我在这锦衣卫里还是有不少兄弟的,他们中不少,已被杨震等人视作了心腹,就连那边院子里,也有我以前的好兄弟。”
“什么?你说的可是实话?”本来还不以为然的张谦这下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一把拉起了对方的手,郑重地盯着他急声问道。
“我洪某人从不跟自己的兄弟说假话!”洪奎星昂首道:“我在锦衣卫里多年,不少兄弟都是由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他们与我之间的关系不是外人能知道的。别说问他们这点事了,就是……”
“哈,好好!你速去找人打听那院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名堂,倘若真有大发现,你的功劳我会直接跟叔父禀报的!”张谦大喜过望,也不等对方将话说完,便立刻下令道。
洪奎星面上再露不快之色,随后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王伟。后者也是面露苦笑,随后冲他一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张谦的意思了。洪奎星这才有些生硬地一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今日稍晚就找人打听情况,最迟到明日,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答复的。”
“好,那我们就静候你的佳音了。”王伟赶紧点头,还冲对方略一拱手。待到洪奎星兴冲冲地离开,他才略有些埋怨地看了张谦一眼,这家伙实在是太过自大了些,不但对别人这样对自己也是一般。不过他性子不强,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变了回去:“你怎么突然对那小院感起了兴趣?”
“哦……都督你还不知道吧?”张谦这才想起这点来,轻描淡写地就把自己的发现给道了出来,末了又道:“这地方显然是杨震等人格外关注的所在,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破绽了,我自然要查个明白。本来,我还在考虑该怎么办呢,不想老天都想帮我,居然来了这么个洪奎星。”
王伟这才明白地一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或许我们很快就能查出些什么来了?”
“不错。而且我还有一种感觉,这回不但可以查出些什么,说不定能一次就把杨震他们给除掉了!”张谦颇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道。
这杨震要是这么好对付的话,也不会有今日的身份和名气,不会叫张阁老一直头疼了。王伟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口里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敷衍般地冲对方一笑:“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待到次日午后,依旧不见洪奎星来回话的张谦便显得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家伙莫不是在虚言诓人,怎么还不来把事情给说明白呢?”
“张百户你莫要性急,他昨天说了是今天,可没说什么时候啊。而且,这事要弄明白了终究是要费上些手脚的,耽搁些时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王伟在旁忙好言劝慰道。
听他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张谦才稍稍安心一些。不过只安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又有些不确定地在屋子里踱起步子来,看着这位如此模样,王伟的心里不觉又生出了几分鄙夷来:“之前张阁老还口口声声地道此子有些能耐,但现在看来,分明是个沉不住气的毛头小子了,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事?”
他却不知,张谦在张居正跟前可绝不是这个样子的,不但时刻保持着低调与恭谨,而且也能在一些事情上作出冷静判断。不过那都只是他压抑天性后的假象,现在一离了张居正,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正当这两位一个心里嘀咕,一个满心不耐烦的时候,洪奎星终于神色有些古怪地赶来了。一见他到了,张谦也不客套,立刻一把扯过了他,低声问道:“怎么样洪千户,可是查明白那小院里的情况了么?”
“这个……”洪奎星面上露出了为难和忐忑之色,忍不住又看向了王伟。
王伟虽然对张谦多有不满,但这个时候他们却是一伙的,便帮衬着道:“洪千户,现在成事只在此一举了,你打探到了些什么,就赶紧说出来吧。”
洪奎星这才把犹豫的神色微微收敛起来,沉默了一下后,才道:“都督,张百户,我确实已经打听到了那小院的情况,不过……这事可关系到咱们锦衣卫上下不少人的身家性命,我实在不敢说哪。”
“嗯?”张谦听他说得严重,神色就更加的渴盼了:“事情竟如此之大么?你快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大不了我答应你,事发后一定帮你保住那些兄弟便是了。”他倒是气魄不小,这等事情也敢大包大揽。
而王伟则要细心得多了:“洪千户,听你之意,这事绝对小不了。而天下绝没有不透风的墙,以我之见,咱们还是把话说开了的好,不然只会被人连累了。”
显然是王都督的话起了效果,虽然依旧有些迟疑,但洪奎星还是正色说道:“昨日我本想找那兄弟喝酒,从而在他口中套出些什么来的。可结果,他因有差事在身,就只能推迟到了今日中午,故而我便来迟了些。刚才,和他喝了几杯酒后,终究叫我从他口中问出了些事情来……”
稍稍一顿,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勇气般地吸了口气后,他才继续道:“不知两位可知道三大营里的神机营么?”
“神机营?那不是京营里最擅长使用火器的一营兵卒么?”王伟顺口说道。
“正是了,不过都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神机营除了那些兵马之外,尚有一批精于制造火枪火炮的高明匠人……”
“你扯这些做什么?这神机营还与那小院有关系了不成?”张谦有些不解地问道。
“神机营自然是与这儿没什么关系,但那小院里那些人干的事情,却与神机营的匠人没什么两样,也是研究制造各式火器的。虽然不知道那些火器的作用如何,但这已是重罪了……”终于,洪奎星把最重要的一点给道了出来。
面前两人听他这么一说后,都不觉愣在了当场。两人多少也曾涉足官场,自然知道朝廷最忌讳的是些什么东西。一般人只要私藏甲胄和弓弩便已是重罪了,而火枪等物虽然民间也有所留存,但只要数量一大,便也是会被官府定罪的。
至于私造火器,这罪名就几乎可以和私铸兵器的罪名同等了——都可定为图谋不轨,有意造反。而当这一切是发生在天子脚下的北京城里时,事情就只会严重十倍!
一旦锦衣卫里有人私造火器的消息传出去,就是天子怕也要对杨震及其手下人等下狠手了!这等图谋不轨,可能造反的家伙,不杀了还留着等他作乱呢?
片刻之后,一丝狂喜之色就从张谦的脸上迅速漾了开来,随后他又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好,哈哈,好啊!想不到这回竟叫我查出了这么个秘密来,这一回任那杨震再有本事,也难逃一死了!”
王伟也是满脸惊讶,久久无语。半晌之后,才喃喃地道:“这杨震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敢在锦衣卫里私造火器,他是真不怕招来抄家灭门的灾祸么?”
看着两人那有些愣怔的模样,洪奎星略作迟疑后,又道:“不过有一点问题是,不知是怎么的,这两日里杨震正打算把那小院中的东西偷偷运出镇抚司。所以二位若想拿捏住他这一大把柄的话,可得赶紧了。我那兄弟昨天就是去做了这事,所以才没时间和我喝酒的。”
张谦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一定是我连续两日想进去查看,叫他们起了疑心。不成,这要是叫他把东西给藏了起来,可就抓不住这把柄了,我得赶紧叫人来查抄,来个人赃并获才是!”他牙一咬,已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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