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夫妇面面相觑,她有什么证据?
康王见势心中只觉得不妙。
果然秦臻从怀中掏出几张薄薄的纸张向着老两口晃了晃,“你们跟郭六一样不见棺材不掉泪,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本官今日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诬告朝廷命官要承担怎样的后果,不用我说想必你们也知道,你们既然听了陈淮青撺掇,即使远隔千里也要来找本官麻烦,想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将白纸抖开,那是几张欠条,上面写的何年何月何日,郭六欠永安镇总兵秦大人纹银五百两,不仅落款有署名,还有郭六的手印,这可是抵不了赖。
郭六父亲两眼一翻,强词夺理道,“秦大人,这欠条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我儿迫于你的威压写下的!你既然能做得出杀人的事,恐吓勒索,逼人写几张欠条实属正常。”
秦臻又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那这些呢?这是你郭家祖屋的房契,还有你们家的田契地契,这总不是本官逼他偷的吧?你们还不知道吧,郭六在顺喜赌坊豪赌,早已瞒着你们将你们家的家底都输给我了。”
郭氏夫妇停止了嚎哭,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的房契地契在她手里。
郭六父亲脑筋转得快,“你。。。你偷的!”他越说越理直气壮,“你偷盗我家钱财!”
众人听得直摇头,有人不禁笑出了声。
秦臻将几张纸收了起来,轻嗤一声,“本官可没那么无聊,也不缺钱,陛下赏的,还有诸位大人送的,怎么说也有万把两银子了,本官燕京城都置了宅子,你们家那两间破房几亩地可入不了我的眼。”
她不再理那夫妻二人,而是转而向着燕帝道,“陛下容禀,几日前臣曾向您阐述永安镇防务,要知道这些防务都是当地守军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并没有花费朝廷一文银钱,原因有二。”
“臣初到永安镇,防务稀松,整个城镇从上到下竟然只有县令陆仲一人,而守军则不事生产,空拿饷银,日日泡在城西赌坊赌钱,军纪稀松。当日总兵府与县衙一样,只有臣一人,参将守备千总把总皆无,无奈之下,臣只得去了赌坊。。。”
秦臻将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她还将守军不事生产游手好闲沉迷赌博一事三言两语简单带过,以免燕帝秋后算账,再去找永安镇那些人的麻烦。
着重讲了自己当日是如何逼着众人戒掉赌博,整顿军防的。
“臣就是靠着守军的这些债务,鞭挞他们训练,修整整个镇子,他们用劳务抵消债务。这才有了您看到的这些防务。”
众臣莞尔,此事乍一听闻叫人匪夷所思,但确实像她的作风。
“另外,永安镇官署账册这些年的记录,除饷银以外皆是空白,这大约就是陈大人不放过微臣的原因。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拿守军郭六的事情做筏子。”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从永安镇宣召几位守军进京,叫他们来与郭氏夫妇对峙。想来郭六的为人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要比微臣说的更可信一些。”
她现在还不能把熊大强,张三和苏萌萌来京的事情说出来,他们是好心来给自己报信,可看在燕帝眼里难保不落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对了,臣这里还有一份永安镇百姓给的‘万民书’,陛下请看。”
她将万民书呈了上去,又继续往下说。
随着她越说越多,勤政殿愈发安静,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燕帝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事情已经不仅仅是死了个守军那么简单了,已经牵扯到知州贪墨。
有永安镇的先例,以小见大,永定府的事情必定是一团糟污,说不定整个永宁府都混乱不堪。
郭六好赌一事正中要害,秦臻连万民书都拿得出来,郭氏夫妇自知理亏,不敢再放声嚎哭,就连康王的嘴也紧紧闭了起来,避嫌不敢再说,生怕一个不留神再让秦臻倒出点什么。
燕帝虽一言不发,但脸色铁青,额疾青筋爆出,众臣都知道这是皇上震怒的前兆。
陈淮青是姜家远亲,只怕再让秦臻说下去,就连姜家也要被拖下水。
姜尚祖当机立断将话题转移开来,“秦大人,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你可知陈大人在参你的奏折中说你虚报军功?”
秦臻顿了顿,姜尚祖又道,“日前本官就怀疑,饶是你做的武器再厉害,怎么可能以千人击退数以万计的敌军?而且还不损一兵一卒?朝廷目前没有督核官,至于这战情,你想怎么报都行!据下官所知,你已经下令将叛军尸首全部烧毁,现在死无对证。你莫不是因为此事才攀咬陈大人?”
“至于你说的官署账册,陈大人早有先见之明,他曾于下官来信说曾派人去永安镇核查官署账册,而你们永安镇早已将账册弄丢,县令陆仲他根本就拿不出账册!”
他这么一说,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现在秦臻暗指陈淮青贪墨,而陈淮青的意思,却是说连带秦臻在内的永安镇官员玩忽职守,弄丢了官署账册却故意污蔑知州。
姜尚祖又向燕帝道,“陛下,臣收到陈大人的书信后,曾托人去永安镇调查过,他们的官署账册确实早已遗失,现在可以说是死无对证,秦大人怎么说都行。”
秦臻向着姜尚祖一笑,“姜大人,谁说账册丢了?”
?
姜尚祖大脑蓦地一白,陈淮青来信告诉自己,永安镇的账册已经被他处理掉了,怎么?秦臻还有?
只见秦臻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摊在面前,向他咧嘴道,“下官不才,虽文不成武不就,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是有些的,相信在场各位大人也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众臣点头,确实,太后寿宴猜字谜的时候,需要两人搭档,一人记录谜面回去默写下来,另一人根据默写的谜面猜谜。
当日只有秦臻和宗胤将所有的谜题全部记下。
况且早在之前宣平侯府寿宴上,此人曾背诵过《大燕文献大成》。
她说自己过目不忘,众臣是相信的。
秦臻道,“下官也有事要禀报陛下,而下官要说的事情,则刚好跟姜大人相反。陈淮青曾派属下王兴去到永安镇核查官署账册,这些账册在他们临走的时候以未核查完为缘由带走了。幸而下官在他们带走之前曾将账册从头到尾看过一遍。”
她向燕帝道,“陛下,微臣之所以前几日未禀报,正是在府中重新赶制,这本账册就是臣新赶制出来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让户部派人从上到下重新核验。”
她的话既然说到这里,就表示根本不怕人核查。
这一下谁是谁非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况且早在她写信来京的时候,已经在给裴琰的信中不仅吐槽了陈淮青姜尚泽不作为,还提到过永安镇官署账册有猫腻一事,相当于在燕帝面前过了明路。
一个千方百计想要毁尸灭迹,另一个想尽办法也要将证据保留下来。
姜尚祖没料到她竟然还有这一手,一时语塞,半晌才道,“先不说这账册是在谁手中遗失,就算你侥幸将官署账册记下,此事的真伪还有待考证。谎报军功一事又作何解?杨大人和辛大人去到永安镇的时候,你们已经将叛军尸首焚烧殆尽。你曾书信曹大人说流民组成叛军,又说叛军有四五万人,本官请问秦大人,整个永宁府有多少流民?这些流民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组成大规模的叛军?”
秦臻笑道,“姜大人问得好!叛军自然不全是流民,至于数目为什么会有四五万之多,下官也很想知道,您若是质疑战情,大可向定州总督石大人还有燕王殿下询问,毕竟当时他二人都在场。”
姜尚祖不出声了,杨知衡有心想为秦臻说上几句,可当日他与辛时安到永安镇的时候,战事早已过去,战场也是定州大营士兵清理的。战争的具体细节他也全都是听秦臻口述的,并未亲眼所见。
此时杨知衡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燕帝极力压抑着怒火,向一旁内侍道,“去把老七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