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腥膻,更别提猪下水,更是腥膻难耐,因此本朝人其实多食羊肉,什么猪下水,羊下水的那是都不会多瞧一眼,更别提让他入口了。
萧阿爹不放心,怕萧眠拿出这种东西待客让人为难,索性一大早就悄悄摸摸跟着去了吃食店。
哪知道却差点被排队的人挤了个趔趄。
“老板,我要的卤味好了没?酒都喝着没滋味了!”
一个粟特商人大着舌头叫道,辣的面色通红也不忘用筷子蘸了蘸小碗碟中的卤汤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叫着要来三坛葡萄酒,两盏卤味。
“行啦行啦,老尕,你上了年纪还是少喝点少吃点,好歹也留些给我们呀!”
门外一个戴着毡帽的胡人不高兴了。
“就是就是,你们里面的人吃饱喝足就赶紧出来,腾个位置,也让我们尝尝。”
“唉,也是老板这店面小了,这么点位置,哪里够啊。”
其余人也是,踮着脚往里看,嘴里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馋虫蠢蠢欲动,在肚子里翻天倒地,里面的人吃着就不出来,让他们只光闻着味却吃不着,简直是折磨。
“你们呀,就等着吧。”里面的人哈哈大笑着,夹起一块猪肺放入口中,夸张的品味着,“阿眠老板啊,你这手艺绝了,到底是怎么做的啊?”
如此腥膻的猪下水都能做的如此美味,毫无异味,让人回味无穷。
萧眠端着卤味和酒,闻言只是笑笑,倒是范大娘啐了一口,
“去,那可是我们娘子的秘方,如何能告诉你呢!”
谁人不知,粟特商人最是逐利狡诈,一旦被他知道方子,他也开去,那娘子的小店如何开的下去,她到时候也便没地去赚银子去了。
当下范大娘才不惯着这个商人呢。
“唉,你这个娘子,嘴巴如何这般得理不饶人!”被人当面揭破其中的用心,粟特商人老尕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打着呵呵,“行,我不问了,不问了。”
“只管喝我的酒,吃我的卤味,岂不是更自在。”
“老尕叔豁达。”萧眠俏皮一笑,“大家吃好喝好啊,今日卤味管够。”
“好!”
等着的人都高声喝彩,鼓掌叫好。
萧阿爹挤进去,跟着萧眠到了后厨,不由赞叹,“阿眠啊,阿爹知你的厨艺好,但竟不知你做什么卤味也这般的好,真的有这么多人吃呢。”
“阿爹你也才知道.....”萧眠收拾着食盒,眼中隐有笑意泛过。
要说这等本事,还是当初在长安一年研究出来的。
国公府规矩大,府中女眷被拘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这个半路被寻回来的二娘子没钱没势,自然更是难得能出门。
下人怠慢,身上没银子,她便总是偷着从狗洞钻出来出门,只能去街市里闲逛,见着西市里的贫苦人家因着生计窘迫,去拾捡鸡鸭下水简单拾掇拾掇弄熟了吃。
腥膻味道便是连一里之外她都闻见了。
那时正好长安来了许多胡商,在京城开了许多香料铺子,里面有什么花椒,胡椒,五香之类,胡商想的好,想在长安大赚一笔。
然他们却想错了,那些花椒之类香料气味冲,长安人附庸风雅居多,讲究的是清雅淡然,哪里喜爱这等冲辣之气。
花椒那些并不受欢迎,萧眠也是偶然一次陪着萧盼去逛香料铺子买了些,又阴差阳错用在鸡杂鸭杂里,在小厨房暗自试了多次,这才有了这般的好味道。
只要萧眠安静听话,不要误了最后的替嫁之事,萧家上下哪里管这个儿姑娘在房里做什么,这也就给了萧眠自己研究精进吃食的机会。
“弄好了,阿爹,我们这就走吧。”萧眠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算算时辰,也快到正午了,“别让人家等急了。”
“好勒,这个食盒重吧,阿爹拿着。”萧阿爹掂了掂食盒,掀开帘子就踏出门。
“嗯。”萧眠点点头,跟在身后,刚探出半个身子,便见一个人影闪过,直直的冲过来。
噗通就跪倒在地。
“二娘子,救救我吧,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竟是芍药。
仅一夜过去,一袭半旧粉色罗裙的她似乎又憔悴了几分,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左脸虽上了胭脂,但萧眠仍一眼看出其下掩盖着的巴掌印子。
她跪在地上,额头抵住地面,说出这句话都仿佛耗尽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泪流不止,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人都木讷了几分。
“主子,主子是真的毫不念旧情啊!”
她不明白,萧盼真的怎能如此绝情。
“你先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眠满脑袋疑问,昨儿个回去之时人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今日便这个样子?
萧盼到底又发了什么疯?
“昨日......”芍药坐了下来,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思绪被拉回了昨日半夜。
芍药一只脚刚踏入房门,绿儿就推门而进,噙着古怪的笑先是扫了一眼她的脸,随后挥了挥帕子,“芍药姐姐这是去哪儿逍遥了,倒是忘了回来服侍王妃娘娘。”
“今日,是我错了。”芍药抿了抿嘴,转向衣柜,不想再看绿儿那副嘴脸,“待我先洗漱一番,自会去向王妃娘娘告罪。”
“哼,别待会儿了,现在就去吧,王妃娘娘可都等了你一天了,难不成还想让娘娘再等着?”绿儿嘴巴叭叭的,说完不像往日再出言讽刺几句,今日竟扭头就走了。
“快着些。”
她的声音竟还隐约透露出几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芍药捏着衣服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摁住心口忽而的狂跳,关紧柜门,掀帘跟了上去。
正房内灯火通明,透着烛光,萧盼的倩影投在白色的窗纸之上,一举一动仍然高贵优雅,见着人进来,倒是笑了笑,放下玉碾子招了招手,“回来了,可与那萧眠顽的开心?”
“姑娘!”芍药一听,立即腿软跪地,心中惶惶然。
服侍多年,她太明白萧盼对萧眠的巨大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