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攻守异也,再看金喜,正半跪在地上,身形扭曲,脸色惨败,豆大的汗珠如同雨点一样从额头鬓角滚落到地上,胳膊被弯折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扬起的那只手腕被庞成死死掐住。奇怪的是,金喜明明满脸痛意,但自从发出先前那一声惨叫后,并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这也是庞成的手段,通过点穴之法闭住其经脉,令其短暂失声,而这一穴位并不在手腕处,但庞成出手如电,在场的众人竟没有一人看清其手法。三百王兵见状,无不骇然。
庞成面无表情,冷眼看向跪在自己脚下龇牙咧嘴的金喜,低声说道。
“多谢公公赏赐,行如此大礼,小人担待不起。”
说着,庞成微微转动手腕,金喜如同长憋了一口气似的,顿时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气,过了许久才微微缓过来一点,但也正时,痛觉开始恢复。没等老太监站起身来,就又连着惨叫一阵,抱着刚刚被庞成掐住的手腕在地上来回翻滚。
周围的三百王兵想要上前搀扶,但发现对面的庞成仍然面带杀意,且身后的人群之中又响起一阵金属摩擦的清脆响动,故此纷纷愣在原地面面相觑,并无一人上前。
双方又僵持了一阵,庞成沉着脸向府门的方向走去,所经之处,前方原本挡住去路的人墙顿时闪出一条道路。
此时的丞相府内,老贼王慕远尚未殒命,但也已经被下了个半死,正躺在偏房的床上,两眼紧闭,面色惨白,周围围拢着一群仆人,正满脸惊慌地低着头窃窃私语——方才王慕远眼看就要命丧于陈普的刀下,但偏偏在此时,老贼平日里养下的最后一批死士突然出手,手中利刃直奔陈普而来,圣手白猿毫无防备,只听到耳边恶风不善,回头看时,一点寒光正扑奔自己的面门而来,但对方速度太快,再要躲闪已然来不及。因此陈普干脆放手一搏,原地使了一招狮子大摆头,身子拼命转动,虽然躲过了要害部位,但肩头处被宝剑生生砍下一块血肉,身体当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王慕远趁机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躲进偏房,也就是此时,江南王走进府门。
这还是李承乾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但脑中迅速闪过原主先前的记忆。
江南王,先皇次子,位高权重,可调动江南八十一郡之兵力,乃李承乾最为信任的皇亲国戚之一。
单凭着这几句信息,李承乾就顿时改换出一副笑脸,快步迎了上去——放在从前,这是他断然不可能做到的,但现如今,在龙椅上坐的久了,演技也随之飙升,原地改换情绪,已经成为了李承乾的被动技能。
但相比之下,江南王倒显得更加热情。
“皇上!臣弟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李潇潇撩袍端带,倒身下拜,动作干净利索,看着比一些平常的官员还要殷勤诚恳。
笑声爽朗,声大势沉,似有一股磅礴的伟力随着声音的传递而迅速蔓延。
李承乾不由得心头一震——凭着他这些日子身为皇帝的观察,眼前这个王爷绝非善类。
但眼下毕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故此也不能妄下定论。
李承乾连忙上前搀扶起跪伏在地上的李潇潇,李潇潇也顺势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大大咧咧的微笑。
四目相对,李承乾这才看清对方的相貌。
金黄色的面容上,鹰钩鼻高高挺起,往上看,一对浓眉斜插鬓角,一双虎目皂白分明,只生得霸气侧漏,颇有几分王侯之相,真担得起江南王之称。
李承乾微微点头。
“多日不见,想煞朕也!但不知贤弟来此何干呢?”
李潇潇原本在轿子上就已经想好见到皇上要如何答对——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面帮着身边的官员求情免罪,举手投足早已近乎公式化,无非是嘘寒问暖,回忆往事,借机主动抢过话题,再循循善诱,说出目的。
但这次,李潇潇闻言便微微一楞,又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自己这位兄长——先前,朝中早有传闻,言说皇上被哪位先祖附了体,一改曾经的暴虐无道,甚至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动手铲除了好几位权臣奸党。
对此,李潇潇起初自然是不以为然,但现在看来,似乎皇上确实比以前有些变化——以前的皇上,与自己相见时恨不能在一旁闭口不言,好听听自己这个宝贝弟弟最近又遇到了哪些趣事,发现了多少美女奇珍,但这次,皇上似乎从一开始没打算让自己开口说话。
诚然,李承乾确实是有意抢过话题。
虽然不曾经历过这种事情,但穿越之前,现代的古装宫斗剧李承乾可是没少欣赏,关键时刻,重臣出面救场,不是此人昏庸不堪,分不清黑白是非,便是此人同样身为奸臣,有意为罪臣开脱。
但根据刚才脑中闪过的信息,眼前这位江南王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自己羽翼尚未丰满,眼下有身处险境,利在速战速决。因此,李承乾决定主动开口,赶紧找理由把这个什么王爷打发走。
双方各怀鬼胎,又假借寒暄的机会纠缠了一阵,随机携手揽腕走进大厅入座。
此时,厅内的褚方和陈若茗都已经被小太监转移到了后院的墙角,虽然没能成功将其送走,但也避免了不少麻烦,陈普则由刘大亨带到另一件闲房治伤。
按照常理,其余人等都是没有半点官职的草民,只能站在院中等候,但李承乾当然不可能让这么个不知道底细的王爷和自己独处一室,故此当即下令,凡跟随自己过来的人统统赐座。
就这样,兄弟二人分左右坐在八仙桌的左右,下面两排椅子上分坐着张烨等人。
屋内久久没有传出动静,只有茶碗与碗盖碰撞、茶叶被开水冲烫的声音。
一场谈判,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