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天秤。”
天秤摇头不语,异教知道,她已经到达了极限,但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盟军同样也在这次突袭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相信,天秤的攻击确实威胁到了悖论引擎的存在。
唯一可惜的是,西格弗里德的返回让盟军回过了神,那“悖论”引擎光棱炮的威力让天秤受了不轻的伤势。
接下来的战斗中,要靠自己了。
时间停止期间,异教丧失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在那一瞬间之后,核心区除却巨塔之外,一切都已随风消逝。
就连那最后两台珍贵的“冥府守护神”,他也没能保住。
“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
天秤倔强地摇了摇头:“我还可以——”
“嘘。”
异教微微一笑,将她安抚下来,随后独自走向作战控制室。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这场战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战场控制系统的显示屏上,在本已被盟军摧毁的的巨塔周边防区,先是出现了零星的几颗紫色标识光点,那是正在展开的厄普西隆基地建设指挥车,在前线即时建造技术的作用之下,众多的营房、工厂、防御设施,如野草一般从荒芜的雪地之上大片大片地扩散开来。
来自南半球的所有机动建设车都已经抵达了,而现在,攻守异势,盟军将再一次被迫面对厄普西隆军那重新构造的巨大战争体系。
同样地,盟军也看到了这一切。
有的人看到了触不可及的巨塔,有的人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敌援,而盟军指挥官穿过了整片战场,看到了这广阔棋盘的对面,巨大的心灵终结仪、威力无穷的天秤,都不过是其上的棋子,他知道那里有另一道目光,也正隔着战场注视着自己。
异教站在巨塔的指挥中枢,遥望着地面上仍然处于半包围态势的同盟国联军,他知道,那个命中注定的对手仍然也在看着自己。
极点中心的心灵终结仪艰难恢复了转动的塔冠。
在远至天边的雪地上投映下悖论引擎的阴影。
这场持续了数周的南极之战,此刻仍然看不见任何结束的迹象。
拉恩也赶回了巨塔,那魁梧魁梧的身躯使得这间本就不起眼的作战室显得更加狭窄了,就在不久前,他所指挥来自毛德皇后冰原地的总部守卫主力军攻占了南十字军的驻地。
他用深暗的目光在作战控制系统上寻找着更多可供吞吃的目标。
除此之外,其他的几名高阶异教也陆续来到了作战室。
“人到齐了。”异教示意外头的卫兵把门关上。他那无起伏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冰冷,只有一位裹着紫袍的老人能看出来,这是一种疲惫的迹象。
“老异教,不用担心。”
感受到了目光中的温暖,最高异教冲这位紫袍老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天秤在哪儿?”拉恩问道。
“她在‘悖论’编队逃跑之前的最后一次反击中受了伤,不严重,但精神非常疲惫,正在休息,她的心灵能听到我们。”
最高异教将心灵视角同步给了在场的所有人,使他们的大脑感受到天秤的心灵正环绕着这间指挥室。
“塔的受损情况怎么样?”被最高异教尊称为“老异教”的紫袍老人再次开口,这是他更关心的问题。
“塔在启动时的全功率运转状态下,受到了‘悖论’引擎的影响而强行静止,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结构性损坏,损管部队正在加紧修理。”异教作答时没有看着任何人。
拉恩从他回答的态度中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要多久才能修好?”
“久到足够这场战争打完——如果我们能赢的话。”
异教的回答令指挥室的气氛降至冰点,其他人这才感觉到,与巨塔正常运转的时候相比,极点一带的气温已经急剧下降。
其他高阶异教面面相觑,只有紫袍老人再次开口:“尤里呢?还活着吗?”
这份毫不尊敬甚至有些僭越的质问并没有引来任何批评,反而使得最高异教陷入了沉默。
“尤里呢?还活着吗?”老异教重复了一遍,他浑浊的目光宛如火炬,逼视着最高异教几乎无法正视对方。
“……您自己看吧。”
一份画卷徐徐展开在所有人面前。
克里姆林宫的穹顶,阴暗地笼罩着这位心灵部门和厄普西隆帝国的缔造者,在场的所有人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尤里没有待在从罗曼诺夫手中夺来的总理办公室里,而是待在了心灵部门曾经设在克里姆林宫内的那间秘密办公室。
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房间中,他们无数次地领受过老师下达的秘密指令,并最终从阴影中撬动了整个世界。
窗外可以看到莫斯科那沉重而忧郁的寒夜,红场上不断升腾着苏维埃联军向自己首都发起反攻的炮火,尤里站在空寂的房间中说了第一句话:“如果你收到了这份讯息,那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最高异教感觉眼前的世界暗淡了下来。
老异教站在那里,突然用俄语大骂起了尤里。
在这份怒骂过后,房间内迎来了葬礼般的肃穆,所有人沉寂地接收着来自那颗已经死去的大脑的心灵遗迹。
“我们不可能在南极大陆同时面对所有敌人,我必须,也只能把其中一半的敌人引到莫斯科来,如果这里的增幅器被摧毁,覆盖全球的心灵网络将无法维持完整。
这样你才能专心对抗步步紧逼的‘悖论’引擎。作为‘巴别塔’的钥匙,巨塔启动之时,终极心灵控制网络将在天秤的主脑之中成型,如果她成功了,异教,希望你能代替我来接触这个世界终极的秘密。”
信息发出时间是两日之前,当时同盟国联军正全力向南极点挺进,天秤则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着前往巨塔的道路。
现在,那颗改变了历史流向的大脑,已经成为了莫斯科战场废墟的一部分,他们的另一半敌人正在这废墟上欢呼着暂时的胜利,在这来自地球彼端的欢呼声中,老异教重重看向最高异教。
“按他说的,去完成你的使命。”
最高异教用最快的目光扫过了那犬牙交错的战线图,在那里,同盟国联军正在与厄普西隆军不断地进行拉扯与鏖战,双方甚至将防御塔堆到了最前线来争夺着某一份区域的所属权。
“我想,我们得重新想个办法了,战略优势依旧在盟军手上,只要维持住战线完整,他们就能依靠优势空军和超级武器,对我们实施决定性的打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最高异教,静待着他开口。
“悖论引擎是我们最重要的威胁,我们不能只靠一个天秤去面对它,我们需要其他手段来克制悖论引擎。”
最高异教深远的声音缓缓传来。
“有谁还记得我们心灵部门第一次正式行动吗?”
……
同盟国联军的主要基地上空,很多人都看见了来自后方飞来的一小群盟军飞行兵。
这些盟军飞行兵在抵达盟军主基地的一瞬间便纷纷降落,其中的一位盟军飞行兵在降落地面的一瞬间就用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指挥官,让我见指挥官……”
附近的盟军战士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
五分钟后,伊田彦踏进了“悖论”引擎的驾驶室,他是刚刚归来的盟军飞行兵中的小队长。
伊田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面对面地见到当下盟军的最高指挥官,尽管心里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进入会议室的一瞬间,他还是愣了一下。
这位挽救了自由世界的盟军最高军事统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光焰逼人,事实上他的装束很简单,军衔上坠着点四颗普通将星和代表着“同盟国远征军最高统帅部”的蓝色雄鹰臂章证实了他的身份。
他的左胸口袋上方的一条勋表,勋表之上饰以美利坚合众国、欧洲联盟和太平洋阵线三个主要成员阵营的旗帜,以此显示他的指挥权受到整个同盟国认同,这就是他军官制服上全部的标记。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位美国军人指挥过这么多国家组成的大军,肩负过这么沉重的责任,伊田彦一腔话语在他面前忽然凝滞了,就在一瞬间,伊田彦感受到了指挥官正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他忽然宁愿与友川纪夫先生一起死在那空寂的雪原之中,也不忍再把剩下的坏消息告诉他。
作战室里不止指挥官一个人,他的两侧像盟军蓝鹰军徽的双翼那样,环坐着南极点前线最主要的几名盟军将领,所有这些人的将星和目光铸成了同盟国军事体系的塔尖部分,朝着这个日本人沉沉压来。
发觉对方因强情绪激动而导致的颤抖,指挥官安抚开口:
“中士伊田彦,冷静下来,你应该在科沃罗斯将军的基地中执行任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科沃罗斯将军是欧洲联盟的高级指挥官,他负责的基地是南十字军殿后军团的一部分。
坐在指挥官右手边的一名将领略微挺了一下身子,以示自己准备问询,这个戴眼镜、在上唇留着胡子的男人,是太平洋阵线“回旋镖”军团的军事主官,自己和伊田彦是来自同一个国家,甚至同样来自于东京,或许可以缓解他的紧张。
这位回旋镖军团的最高指挥官问:
“我们收到了科沃罗斯将军失联前发出的警告讯息,他的基地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亲自向最高统帅部说明这一切?”
“天秤摧毁了他的基地,包括基地里的通讯塔。”伊田彦平复了一下心情,说。
“天秤是谁?”
尽管众人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有人忍不住问。
“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魔女!呵,天秤,真是好一个名字。”
谭雅和西格弗里德作为关键战斗人员,也列坐在会议室里,谭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过来,但将军们早已习惯了谭雅随意的发言。
“科沃罗斯呢?”
亚历克斯开口了,他与科沃罗斯交好,这位德国好友在三战期间与他多次搭配指挥,两人私交甚笃,战友情谊深厚。
“科沃罗斯将军牺牲了……天秤杀死了他……”
“放屁!科沃罗斯配备了超时空背包——”亚历克斯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西格弗里德出声打断了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将军,别忘了,那个魔女也有一个超时空背包。”
后者话语一僵,最后颓然坐下。
回旋镖军团的指挥官问道:“我记得友川纪夫当时也被派往了那座基地?”
“友川纪夫”这个名字使整个指挥室都静了下来,伊田彦感觉到所有目光都在灼灼地盯着自己,且能听到他们等待的呼吸声。
伊田彦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了,他浑身颤抖着近乎用最后的力气沙哑道:“友川纪夫先生死了,他被那个魔女杀死了,指挥官,为友川纪夫先生报仇吧,请您下令,下令……”
作战室蒙上了一层怆然地的色彩,指挥官和战斗英雄们陷入死灰般的神色,在这一刻,悲痛使他们变回了普通人。
“统帅部已经阅读过你们简要行动报告,”
盟军指挥官艰难地打破悲怆,他需要将这场军事听证会继续推动下去。
“请继续陈述你在上述报告中未及体现的内容,尤其要将那名代号‘天秤’的超能力者,事无巨细的讲述出来,这关乎着接下来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