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仪一惊。
这一碗鸭汤,莫不是把痣冲掉了?
她赶紧走到铜镜前确认,铜镜中,那颗痣完好无损,她当即后背发凉……
裴彻竟是在诓她?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她的痣是假的?
沈妙仪顾不上收拾狼狈,唇瓣惨白,忽听裴彻发出冷笑——
“你真是能耐,以为点一颗痣,就能替代她了?”
“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我一想到前阵子和你同床共枕,就恶心地想吐。”
“识相的,你最好跟我和离,别给脸不要脸。”
他的警告,让她发了慌。
看这样子,裴彻是不可能让她有孕了……
沈妙仪面色发僵地试探,“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裴彻冷冷看着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妙仪决定炸一炸他,“裴彻,你就算同我和离又如何,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你以为她还能喜欢你吗?就算她愿意,婆母能容许你娶二嫁的女人?何况还是你的——”
这番话,直接刺激到了裴彻的痛点。
他甚至忽略了,沈妙仪的言语中并没有提及“她”是谁。
裴彻一巴掌扇了过去,将沈妙仪的脸扇歪,愤恨道——
“若不是你的算计,她怎么会嫁给别人?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局面!”
“沈妙仪,你恶心到让我忘了你是个女子,忍不住想打你。”
沈妙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破罐子破摔道:“怪我?你不是忘了,沈桑宁本就是你兄长的未婚妻!前世,你们能在一起,全靠我,靠我!你知道吗!”
“这一世我拨乱反正,你就怪我恶毒了?我看恶毒的人是你吧?觊觎你兄长的妻子!”
她越发激怒裴彻,“她是你嫂嫂,你们注定无缘了。”
裴彻听不得这话,“你这贱人!”
他甚至不想管沈益生病的事,当即就要写休书。
沈妙仪眼中闪过决绝,“好啊,你休了我,我就告诉所有人,你裴彻觊觎嫂嫂,你不怕她声名狼藉,臭名昭着,你就休了我!”
“你敢!你胡言乱语,谁会信你?”裴彻青筋暴起。
沈妙仪见威胁有用,大笑,“你试试啊,女子的名声可受不起一丁点质疑,你本就是纨绔子弟,风流名声不算什么,不过你心爱的嫂嫂就完了,哦,还有国公也会沦为笑柄,你猜婆婆会怎么对她?”
还未落笔的休书,最终也只停留在这一步。
裴彻怒极反笑,这会儿不想休妻了,只想掐死这个贱人!
若将她留着,恐怕将来也会想尽办法迫害央央。
他扬手掐住沈妙仪的脖颈,使了之前从没用过的劲,还嫌不够,从她头上抽出滴着鸭汤的发簪,欲往她胸口刺去。
沈妙仪大骇,毫无反手之力,“唔……”
眼见就要刺死,外面的素云听出不对,冲了进来,“二公子!不要啊!”
“您若弄死了伯府千金,就不怕国公爷和世子爷在朝堂上被言官弹劾、影响仕途吗!”
裴彻胸口起伏,到底是听了进去。
平静下来,松开沈妙仪。
沈妙仪刚松口气,耳朵一痛,还没反应过来,耳垂处传来剧痛。
她伸手一摸,满手鲜血。
裴彻漠然地扔了染血的簪子,“喜欢点痣,那就永远别戴耳饰了!”
语罢,他大步离去。
房中痛哭传出,声音逐渐远去,也无法平息他心中怒火。
他在府里走着,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
蓦然看见一抹浅粉色的身影,他顿住脚步,顷刻间,脸上不见了怒色。
他语气迟疑,“嫂,大嫂……”
眼下,央央还不知道前世的事,他不想吓到她,因此只能喊嫂嫂。
沈桑宁在不远处,今日是要去意满楼的,身后响起这熟悉的声音,她不自觉地皱眉。
怎么回事,裴彻的声音怎么这么慌?
不会又干坏事了吧?
沈桑宁带着审视的目光回头,只见裴彻稍微走近两步,停在了距她一丈远处。
“何事?”她皱眉。
不知为何,这空气里飘着股奇怪的味道。
沈桑宁的目光落在他染了血的袖子上,以及混合着肉汤味道的污渍,不掩嫌弃地后退一步——
“你亲自杀鸡了?”
被嫌弃的裴彻眸光微闪,自觉抱歉,半退一步,主动开口:
“我昨日说要和沈妙仪和离,是真心的,她总想害你,国公府容不下她,我也容不下,只是伯府传出沈益病重的消息,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休妻,但不会很久的,我一定会想办法休了她的。”
这席话,听得沈桑宁连连皱眉。
她当然已经听说沈益的事了,只感叹他们在歪门邪道上还真有小聪明。
但眼下裴彻和她说这个干什么?
好像跟她保证似的。
沈桑宁直言道:“二弟,你和不和离,不需要跟我说,要商量也该找你兄长或是你爹娘。”
裴彻落寞点头,“我是想说,我很抱歉之前对你那些辱骂,以及给马下药,以后再不会了,往后,嫂嫂若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桑宁语气淡淡,“我没什么能让你帮助的。”
语毕,她潇洒离去。
只是心里,对裴彻的“幡然醒悟”起了疑。
这厢。
裴彻在原地站了许久,望着她的背影,又抬袖闻了闻老鸭汤的味道,自己都嫌恶地拧起了眉。
早知就不掀翻那汤了,恐怕是熏着央央了。
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不爱干净的人……想着,裴彻愈发懊悔。
*
从这日开始,沈桑宁偶尔也会留意裴彻动向,唯恐他记起她了,她却不知。
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些异处。
接连几日,向来好玩的裴彻,也不去跟狐朋狗友厮混了,竟然每日都在练武场精进武艺。
起初,宁国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可见裴彻真的坚持好几日,天蒙蒙亮就练武,一副力求上进的样子,也不禁欣慰起来。
连裴如衍都对他刮目两分。
再然后,裴彻送了两份珍贵的礼物,分别送裴如衍和沈桑宁,以致歉意。
裴如衍觉得他是真的知错了,遂放下成见。
在裴彻的恳求下,裴如衍替他寻了份差事,进入京机司,从最低的京机卫做起。
京机司为帝王爪牙,不仅私设诏狱,还监察百官,只听帝王调令,也算是京城不能招惹的存在。
其首领是刚归京的平阳侯,虞绵绵的父亲,是裴如衍的亲舅舅。
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之裴彻武艺高强,很快就被破格提拔为百户。
……
某日。
沈桑宁正在庭院里亲自浇花,听玉翡禀报——
“少夫人,二公子来了,是来寻世子爷的。”
她听闻不满,“这个时辰,他难道不知道,他兄长去上朝了吗?”
沈桑宁没打算让人进来。
玉翡去回禀了裴彻,而后拎着礼物进来了,“少夫人,二公子说,这个是赔礼。”
赔礼赔礼,怎么又是赔礼。
每次还都准备两份。
也不知道合起来送一份送子观音,还能衬她心意些。